福妻糕照(5)

作者:简璎


依照景飞月的性格,原本此行并不会有如此铺张显摆的排场,仅会轻车简从,带四、五个部下来接人便是,但由于他是婉谢了皇恩来接妻子的,好友黄靖棠说,他驳了皇上的面子,又让霞光长公主难堪,接人的举动便要做得越大越好,要让皇上知晓确有其事,他也确实原来便有此计划,不过是与东辽缠斗多时,耽搁了,绝非皇上赐婚了才冒出个妻子出来。

黄靖棠是他在京里结交的少数好友之一,黄靖棠身为状元郎,饱读诗书,他素来认为黄靖棠的看法不会有错,因此他才听他所言,大张旗鼓的带了一支接妻队伍由京城出发,便是要召告天下,他景飞月要去宜州桐雨县接妻子了。

马车宽敞,景飞月因为想与儿子亲近,这才舍了骑马待在马车里,可两个孩子根本不理会他,对他十分冷漠,甚至是防备,他一时也想不出与儿子破冰的方法,只能且战且走,静观其变。

倒是覃清菡的表现,颇为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从前,覃清菡对他而言是个碍眼的存在,他连她在房里静静的绣花都觉得烦,可如今的她,表现得怡然自得,好像什么风景在她眼里都是美,她甚至没有多看他一眼,多半的时间都在和两个孩子说话。

“哥哥,咱们京城的府第有多大?我可是能自个儿一间房?”景玲月冲着景飞月盈盈一笑地问道。

他身为战郡王一事,景玲月已从他的部下口里得知了,他原就没打算瞒着,反正她们到了京里还是会知晓,他原是打算若有恰当时机便告诉她们,不想她们自己知道了,倒也省了他的口舌。

“那是自然。”景飞月点了点头。“在京城,你和珑月这般的官家千金,都是自己一处院落。”

官家千金四字令景玲月飘飘然的差点要飞上天了,她这不是在作梦吧?她如今是官家千金了,那她也会像庄员外家的小姐一样,有服侍她的奴婢了?

景玲月真心诚意的叹了口满足之气,讨好地对景飞月道:“想不到哥哥的成就这般大,若是爹娘地下有知,不知会欢喜成什么样子。”

短短几日,她便抓住了景飞月的喜恶,她发现只要提到过世的爹娘,特别能令她这位身为郡王的兄长有所波动,兴许是觉得愧对爹娘吧,总之,这是一个很好的筹码,她要善加利用。

覃清菡把景玲月的心思看在眼里,但她没戳破,当做看戏。

景玲月这一路上都不消停,叽叽喳喳的,亢奋得跟打了鸡血似的,这小姑娘的心思说穿了也没什么,以前她就一心想飞上枝头做凤凰,如今美梦成真了,她的心便更大了些,盘算着要以她郡王府大姑娘的身份寻觅个如意郎君,跻身京城的贵妇之列。反正也不是害人的事,她也就没必要戳破她的亲情都是假了。

相对于景玲月,景珑月就安静多了,她对要去京城还有很大的不安,眼神时时流露出彷徨,覃清菡倒是希望景珑月有几分景玲月的野心,堂堂正正的为自己寻找幸福之路。

“咳!”景珑月拿帕子捂着嘴,干咳了几声。

景飞月看着她。“如今你都是大姑娘了,身子骨还没转好吗?”

珑月自小体弱多病,这点他还是有印象的,每每家中稍有积蓄,珑月便来大病一场,家中积蓄便又空了。

“一直都如此。”景珑月挤出个弱弱的笑容,她面对这个感觉上是凭空多出来的兄长时总有些怯懦。

景飞月微抿了唇。“不打紧,京城有许多高明的大夫,再不成,让太医给你诊治也行,务必要将你的身子调理好。”

“太医?是宫里的太医吗?”景玲月吸了口气,不可置信地问道:“哥哥,你是说,你能请得动宫里的太医?”

景飞月点了点头。“还行。”

覃清菡想到莲娘说的,郡王只比亲王的地位低一点,再说景飞月是有战功的,因功受封,又永不降爵,看来她日后当真可以当个好命的郡王妃了。

想到这里,她便微笑起来,往后她可以茶来伸手,饭来张口,不用早起务农,不必再跟泥泞的池水和会割人的莲叶搏斗,她终于可以歇息,终于可以过上跟前世不同的生活了,她要每天睡到太阳晒屁股才起床……

“嫂嫂,你也很欢喜对不对?”景玲月见覃清菡笑了,便故意问道。

好日子谁不爱,想到覃清菡过去苛刻她,连做身衣裳都要她以死相逼才给她做,她心里便有满满的不快。

覃清菡这个穷秀才家的女儿怎么配得上她的郡王哥哥?听说她哥哥原是可以成为驸马爷的,她原是可以有个公主嫂嫂的,都是覃清菡破坏了一切!

等着瞧,如今她有了哥哥做靠山,看她怎么让覃清菡不好过!

景玲月唇边泛出抹狡狯的笑意,故意说道:“哥哥离家这么些年,身边肯定有几个可心之人,在京城里,我还有几个侄子、侄女吗?他们都叫什么名字?哥哥先跟我们说说,路上也好准备见面礼。”

覃清菡觉得好笑,景玲月想让她难受,可怎么办呢,她又不是原主,对景飞月一点迷恋也没有,纵然他有三妻四妾,她也没有任何感觉。

“是啊,先跟我们说说。”覃清菡悠哉悠哉地接口,“玉儿、堂儿一直想有弟弟妹妹,若是年龄相仿能玩在一块儿,肯定很不错。”

景珑月则是瞪大了眼眸,仿佛没有想过她兄长会有别的妾室和儿女似的。

景飞月见覃清菡眸色清澈,不像在说违心之论,他微微蹙眉,难道她如今已经连他是否有妾室都不在意了?“我一直在边关,身边并没有伺候的人。”

“那怎么成?”景玲月一副这太离谱的神情。“看来嫂嫂日后要多费心了,要为哥哥多物色几个妾室,为咱们景家开枝散叶,这也才能多子多孙多福气。”

覃清菡秀眉一扬,坦荡荡地说道:“这点我恐怕无法应承。”

见景飞月的目光落在覃清菡身上,景玲月得意了。“为何不能应承?嫂嫂难道是见不得哥哥身边有可心之人吗?这可是妻子不该有的嫉妒啊。”

还装?看你何时露出马脚,当初覃清菡是如何嫁进她景家的,她可是清楚得很,整个白莲镇上的人都知晓覃清菡是灌了迷汤睁不开眼,宁可不要自己的命也要救她哥哥的命,偏生她哥哥不领情,病好了便一走了之,如今她哥哥成了高高在上的郡王,身边没有几个女人谁信?覃清菡心中不知急成什么样子,面上还装淡定,那点心思想瞒过她?哼,真真是笑掉人家的大牙。

“怎么会?”覃清菡笑了起来,和风细雨地道:“你哥哥看中了谁,尽管来与我说便是,我必定会允的,不过我可没有闲暇去为他物色妾室人选,一来我有玉儿、堂儿要教养,二来我又不是花街柳巷的鸨娘,牵线这种事我是不干的,何况还是为自己的夫君牵线?!还有啊,玲月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教唆嫂嫂往哥哥房里塞人,传出去成何体统,往后你还是少说这些为好。”

景玲月顿时窘红了脸,“我、我又不是那个意思,我哪有教唆了……”勉强辩解了两句便说不下去了。

她一直不解,过去覃清菡是个不善表达的笨蛋,怎会忽然之间变得口齿伶俐?好像是自她在田里昏过去,大夫诊断她曾没有气息又起死回生开始,她就变了个人,不再半天不吭一声,还把她这个小姑压制得死死的!瞧,刚刚她不过说了几句,覃清菡竟然就让她在她哥哥面前如此难堪,等着,这个仇她若不报,她便不叫景玲月!

覃清菡端起凉茶喝了一口,景玲月在心里对她咬牙切齿,她自然都听到了。

她是不想再像前世那般汲汲营营,想过闲云野鹤的日子,但她也是个特别不吃亏的性子,原主为景家付出甚多,做牛做马的,出卖劳力,景玲月可说是原主在养的,可景玲月非但没有半点感激之心,一有人撑腰便想着要叫原主不好过,所以她也不会在言语上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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