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蝴蝶会说话(8)
作者:雪青鱼
那是笔帽上刻着的一处字,是几个字母:t,e,n,d,e,r。
“是Tender,是我的英文名。”
顺着她的视线他看过去,脸上挂上几分惊讶之情,似乎也是才知道这个地方有个刻字。
很快他转移话题问:“解言,你应当没有英文名吧?”
解言点点头,她哪里会有英文名,她最熟悉的英文单词都不过是“hello”和“OK”。
“要不要我给你取一个?”
面对这小女孩,他只觉得自己总有一种好为人长辈的感觉。
解言却笑着摇头拒绝了,她比划了一番手语,游逸生一脸的茫然。
她又拿出一个很小巧厚实的粉色本子翻到某一页的空白处写上字给他。
“我不需要英文名字,在这里没有人会叫英文名,我觉得我自己的名字很好。”
解言,读作xie写作jie,是解语的意思,的确很好听。
只是不会说话,如何解言,很有些矛盾。
但从某一方面来看又实在很可怜,大概这个孩子在出生的时候,家里人的确是希望她能成为一个能说会道的女孩。
他又看向被那只叫巴克的大狗吸引到猪圈旁玩耍的小姑娘,小小的身影无忧无虑的骑在大狗的身上,碰到他的目光,翘起唇角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
虽然默默无言,却沉静如水般沁人心脾。
他也跟着笑起来,突然理解为什么解耀宗对于解言不会说话持着开明释然的态度,不会说话又有什么关系,小孩子只需有保持童真快乐就好。
何必要在她最不需要担忧事情的年龄给她施加压力。
解耀宗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给她一个最快乐的童年,的确很令人敬佩。
解耀宗本来还想留游逸生吃顿午饭,这陌路年轻人多多少少也算他半个老乡,虽不至于相对泣涕,但他心里却也的确比平时高兴。
他之前在屋后竹林下埋了几坛花雕酒,出门砍柴前都已经带着解言去挖了一坛出来,就等着到时候回来再和游逸生叙叙话。
只是天不遂人愿,他才出门不久,文校长就带着村医和两个年轻的男人上山了。
她显然也是匆匆赶上来的,额头薄汗还没止,一见着游逸生就把他从头到脚看了个遍:“逸生啊,还好你没事,不然我怎么跟你爸爸妈妈交代。”
天知道她因为游逸生一直没回来担心的一夜没睡,今早上差点就报警了,还好解耀宗及时来找她说明了缘由,她这一颗提到嗓子眼的心才又落到肚子里去。
解耀宗离开后,她忙从村里找了人抬了担架和村医碰了个头就上山了。
游逸生还在和解言翻花绳,嘴角泛笑:“文阿姨,那你就不要告诉他们,不然他们知道了又要骂我不务正业。”
文校长并没有答应他这个请求,她还有个女儿在游家做媳妇,她要是把这个事情瞒了下来,日后要是被游家人知道了,她女儿肯定更难做事。
她移开位置让村医给游逸生看伤情,游逸生制止道:“麻烦你看下骨头有没有受伤就行,里面的伤口等下山再看吧。”
村医想了想也觉得在这里看太麻烦了,于是扯过凳子坐下上手检查起他腿上的骨头。
游逸生这才小声对捂着眼睛的解言道:“这下子可以把手拿开了吧。”
他昨晚上就从解耀宗那里知道这孩子怕血,也不知道她当时哪来勇气,竟然也没有放弃找人来救他。
解言听到后松开手呲着牙笑了一下,很快又意识到这样笑很不好看,于是又轻轻抿嘴笑了一下,露出嘴角两个浅浅的梨涡。
文校长在一旁笑:“逸生啊,你可真招小女孩喜欢。”
游逸生很认真答道:“大概率是我长得还不错吧。”
文校长笑骂他:“不正经,小心我告诉你大哥大嫂。”
当然是开玩笑的,游逸生也不在意,只是忽然感觉到一股黏腻的目光,下意识的侧目看过去,只见文校长带来的两个年轻人中的一个正直着眼看着他这边。
很普通的一张面孔,普通给人一种很老实的感觉,仿佛天生一副笑脸,看见游逸生后笑容又夸张一些,眼神却让游逸生很不舒服。
让他想起自己曾经在非洲看到过的鬣狗,那是一种对猎物目露垂涎的眼神。
他在看谁?
自己?还是解言?
游逸生低头看向旁边乖乖坐着的漂亮小姑娘,下意识的就偏了偏身子把解言挡在了身后,将那个男人的视线和她隔绝开来。
对方瞧见他的动作忙转过身去,做出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和旁边人说话。
游逸生不由眼神一凛。
好在村医很快检查完了,游逸生本来还想和解耀宗正式告个别,只是一想到那个男人怪异的眼神他便只想让他们尽快离开这个小院。
于是当他躺上担架的时候,他只是轻轻揉了揉解言的发顶,小姑娘头发细软轻柔,像是滑溜溜的丝绸一样。
他很快移开手笑:“按年龄我只比你大13岁,该叫我一声哥哥,不过谁叫游沅和你是好朋友,你就跟着他叫我一声小叔叔吧。”
“以后小叔叔罩着你,谁敢欺负你,小叔叔帮你教训他。”
说这话的时候,他眼睛看向刚才那个奇怪眼神的男人,加重语气的意有所指。
解言咧开嘴笑了一下,他和游沅果然是亲叔侄,当时她和游沅第一次见面游沅也说要罩着她。
都是很好的人,他们喜欢她,所以她也喜欢他们。
游逸生顿了顿,道:“要不现在喊我一句小叔叔?”
文校长在旁边说他:“你别乱刁难人啊。”
游逸生确很认真的看着解言:“你在心里说,我听得见。”
解言却张开嘴动唇无声的动几下,她没说过话,只能学着别人说话的模样启合嘴唇,动作有些夸张,也有些可怜好笑。
没有声音,游逸生却觉得自己能听见小姑娘甜甜的喊他:“小叔叔。”
油然而生一股责任感。
下了山后直接到了文校长家,村医给游逸生重新包扎伤口时,文校长亲自送那两个抬担架的人出去并塞了红包。
等她又送了村医走再进来时却看见游逸生端坐白色沙发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许是听到她的脚步声,他抬起头问了句:“文姨,他们走了?”
文校长给他倒了杯茶笑:“走了。”
他捧着茶并没有喝,热气氤氲有些模糊他的视线,忽然问:“这两个人都是你叫来的吗?。”
文校长点头又摇头:“不完全是,有一个是我以前的学生,是他带了另一个朋友来帮忙的。”
游逸生状似不在意的问了句:“你学生是那个穿蓝色外套的吗?”
文校长摇头:“那是他朋友,也是村里人,我之前也见过几次。”
“他叫什么,人怎么样?看起来挺老实的。”
文校长答他:“记得是叫文贵生,见过几次却不熟,看样子挺沉默寡言的。”
她顿了下问:“你怎么突然关心起陌生人?”
游逸生随便编了理由道:“昨天下雨不是没拍到什么东西嘛,我想着天气好再进山一趟,但又怕自己不认识路再出事,所以就像找个本地人带路。”
文校长听到这个理由直接否定他:“那你找他还不如去找别人,他父母很早就出车祸死了,自己初中没毕业就去外面了找事情做了,十几年都没回来过,这次听人说还是在外面犯了事坐了几年牢没有地方去才又回来的。”
不等游逸生问什么事,文校长又自顾自继续说下去:“说起来也奇怪,他大伯说文贵生是在外面和人打架坐的牢,可是我看他那老实巴交的样子也不像个能打架的人。”
“说到底他在做什么犯什么法,我们哪里知道。不过全靠他一张嘴说,我们这当外人的也就随便听听。”
文校长说完就让游逸生好好休息,自己到厨房开始准备做午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