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不甘(26)
作者:猪猪丁
他缓慢地眨了眨眼,望着李天铭,“而且,我不靠竞赛升学也能考京大。”
李天铭有些意外,他反复确认,还让简寻回去再考虑清楚。离截止申请还有几天时间,不要脑袋一热做决定。
他隐约猜到募捐的形式刺激了简寻,他为人师,自然也懂这个年纪的孩子盛烈的自尊心。
简寻没再解释,拿了漂亮的成绩单走回班里。
今天不上课,大扫除由自愿抽签决定,同学们姿态闲适,前后聚在一块儿说闲话,聊补习,聊寒假,聊过年,吱吱喳喳,好不开心。
有一些拿到成绩单的同学已打电话跟家人分享成果,想来考出了满意的名次,甚至开始畅想几个月后的志愿。
简寻捏着那张单薄的纸,心底弥留一声冷笑,他从来没有可以分享的人。
无论于外人看来多高不可攀,凭借着傲人的成绩和出挑的模样,被捧得犹如云巅之上,可他心知肚明,他只是一个被人唾弃,卑微的拖油瓶。
如今简烨伟一死,那所谓的牵挂霎时崩断,风筝的这头遥遥看不清,他凌空升起,飘飘摆摆,无处可栖身。
他慢慢走回座位,见叶家豪拿了张试卷坐在一旁,那里本是司遥每晚写题的位置。
他稍蹙眉,走上前没动,居高临下望着叶家豪。
眼镜男嘿嘿笑:“大神,数学最后那题我连思路都没有,能问问你么?”
在学习话题上,简寻一向不拒绝同学的求助。
表面上看,他对全班一视同仁,所以,司遥跟他私底下的来往外人无迹可寻,大家都以为彼此关系对等,其实暗流汹涌。
这种隐秘的,独属于两个人之间的联系,偶尔会令他失神。或许像南禺那些辍学的混混钟爱的尼古丁,把烟猛然咽进喉腔,挤压到胸膛,闷出一丝异样的疼,再任由烟雾消散,人类在茫然间迷恋那奇妙的化学反应。
他拿了纸笔,洋洋洒洒写下思路和公式,毫无保留地剖析他轻而易举取得的功绩。
叶家豪听得认真,时不时发出恍然大悟的感叹,啧啧不休。
末了,简寻搁笔,兀自整理稍显冗杂的桌面。
叶家豪独自复盘了一遍,总算有了新领悟,他将试卷和稿纸折好,又说了几声感谢,换来简寻一句不客气。
平心而论,简寻礼貌大方,慷慨耐心,实在不讨人厌,甚至因这张好皮囊和寡言少语的性格,轻易吸引同学投来好感。
而论到跟异性的来往,除了每晚跟司遥做同桌,分摊到其他女同学身上的机会很平均。
可是送给他的情书一直没断过,大课间和体育课前来偷看的女生也不少。微信的好友申请没停歇,只是除了四班能名字对上脸的同学,他没加过任何陌生人。
就好比刚刚,有位文科班女生站在后门盯了他许久,没换来简寻回头看一眼,最后依依不舍被同伴喊走。
叶家豪不免好奇,学习搁一旁,开始八卦:“大神,这么多美女,你……”
他话没说完,简寻撩了眼皮觑他:“叫我名字就好。”
叶家豪从善如流地猛点头,继续说:“你就没一个动心的?现在高三不能分心我懂,但你可以先接触嘛,三个月后高考完不就自由了?”
简寻:“没兴趣。”
叶家豪笑嘻嘻:“是没兴趣,还是已经有目标了?”
简寻连眼神也懒得给他,徐徐将寒假作业收好,不经意转眸,瞥见张承宜风风火火地跑进了教室。
她迟到了很久,今天没穿校服,一身针织长裙,披了件厚厚的外套御寒,脸上有明显的妆容,马尾披散,俨然有了女大学生的气质。
她手忙脚乱地收拾桌面的试卷,自己的整理好,又替司遥收纳,显然打算一并带走。
简寻长睫微闪,猜想司遥今天不会露面。
他的目光停留得太久,叶家豪注意到张承宜的动静,下意识八卦:“周慕臣和司遥去了香港,我看到他朋友圈了,定位的餐厅人均五位数,吃黄金啊……”
简寻的视线刹那间回落到他脸上。
“我跟他们也有六年同学情分了,周慕臣那种成绩好家里又有钱的命,生下来就有大世界,这辈子也不用跟我们内卷。”
“羡慕不来啊,我们这种普通家庭,只能靠自我奋斗过上稍微好一点的生活,学人家吃黄金当不了日常,但以后努努力,也能去那种地方开眼界。”
叶家豪轻叹,又见张承宜已收拾好了所有作业,统统塞进那个奢侈品敞口袋里,再度匆匆离去。
“我们只有努力读书一条出路,特别是你啊大神……”他顿了顿,忙改口,“简寻,按你的能力,日后一定心想事成!”
简寻难得开口,他目光熠亮,语气笃定而带了丝傲慢:“我喜欢这个词,心想事成。”
叶家豪讶然地望着他,一时失言,刹那间竟从他眸色里读到了几分陌生的野心,还有隐匿的欲.望。
高三上半程在春节前一周结束,扬城今年又是暖冬。
两天后,司遥的朋友圈总算有了动静。
【今晚开始收心!】
附图是九张精选的度假照,其中有几张他拍,她穿着清凉的小背心,极具异域风情的亮色长裙,长发编成一股麻花辫蓄在胸前,捧着椰子对镜头笑,俨然浸泡在爱意里无忧无虑的公主。
其中并没有周慕臣的身影,简寻的目光在照片上停留了很久,久到面前的那碗青菜鸡蛋面热气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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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遥回到家,洗去一身假期的余韵,这才发了朋友圈。
她这次出行来得突然,家长们私下做的决定,或许周慕臣从中参与,可她一直被蒙在鼓里。
周五晚两家聚餐,她还没彻底从期末考的高压下缓过神来,忽然被周慕臣塞了张机票,明天去香港,晚上的航班,落地签直飞泰国。
她问都来不及问,回家马不停蹄收拾行李,这回度假只有两家妈妈随行,走得悠闲又自在,司遥倒真放松了不少。
周一领成绩,她委托张承宜代劳,顺便一起拿寒假作业。
她想过要不要找简寻聊天,可总觉得没有恰当的理由,尤其,他也没有主动找过她。
在他从南禺回来之后,两人之间的关系变得有些奇妙。
表面上看仍是一对一的帮扶小组,一双克制而友好的同学。
而他们私底下的闲聊愈加频繁,偶尔也开始记得帮对方打热水。司遥平时投喂的小零食没有中断,简寻照例会收下,偶尔向她表达喜好,更多是无所谓好坏的态度,他不挑食。
他们聊肖邦,聊电影,聊文学,聊科技,有些话题司遥不懂,却听得聚精会神,感叹天文和科技的深奥。
甚至发展到夜里会聊电话,偶尔有过一两次,起因是司遥遇着难题,简寻三言两语说不清,一个电话拨来,两人居然聊了大半夜,最后都以司遥困得无意识睡去告终。
有过两次短暂升温,司遥对简寻的心态变得有些别扭,她说不清道不明,更不敢对外流露半分。
她有时会看着他发呆,最后被冷不防敲脑门,回过神来,听他冷冰冰地叫她的名字,也没有其他责备。
有时见哪个漂亮小学妹大胆上重点班要微信,或许遇着他心情好,会亲自出门说上几句,最后小学妹俏脸晕红地离开,也不知有没有加好友,司遥没立场过问,心底滑过一丝酸涩。
两人都克制着保持礼貌的距离,可司遥知晓平静之下的惊涛骇浪,总有一日,这艘船会被风浪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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