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不甘(23)
作者:猪猪丁
没人知晓她这些年的去向,有好事者传八卦,说她一直给某个香港老板当情妇,后来老板出事,她卷了些钱跑路,躲回家乡避风头。
简烨伟不计较,改头换面般重新开始收拾自己,骨子里的残暴像一夜间抹去。他掏出积蓄,把破旧房屋重新装修一回,他亲自动工,冯婉萍贤惠地作陪,终于扮演起一对恩爱夫妻。
后来,冯婉萍找了份酒楼收银的工作,她生得漂亮又在外见过世面,嘴巴甜脑子灵泛,很快受到老板倚重,成了镇上有名的冯经理。
一家人的生活似乎终于平静,更向着美好趋近。
可简寻知道,他们之间永远有一道极深的裂痕。
长期缺失的母爱,畸形而暴戾的父权,他对这个家早已失望透顶。
浮冰下隐藏着裂痕,没人管,没法预警,大家假装相安无事,简寻知道迟早有一天万劫不复。
意外来得突然,毫无征兆。
简寻那天放学,路过冯婉萍工作的酒楼,眼看到收工时间,他一念之差,拐进酒楼大堂踏上旋转楼梯,最后僵足伫立在倒数几级阶梯。
一个油头粉面的中年男人搂着冯婉萍,两人在空旷的饭厅卿卿我我。
男人动作下流粗鄙,冯婉萍欲拒还迎,嘴里喃着:“衰佬,大白天你要死啊?晚上我跟那短命鬼说加班不回去,我们去吃西餐,然后上酒店,啊……”
“等不了,我现在就想搞你。”男人浮浪地笑着,在她腰上捏了一把,“究竟几时跟四眼鸡离婚?反正他的钱都在你手上,直接飞了他跟我走啦!”
冯婉萍被他捏得咯咯笑,“他这次大工程啊,收到尾数不迟——哎呀,要死啊!”
简寻转身就走,面无表情地步下阶梯,一步步,先是沉甸甸像灌了铅,可越往下,豁开的大门照进残存的阳光,被扑了满脸的亮堂,他的心底竟有如释重负的轻松。
这晚冯婉萍的确没回家吃饭,简烨伟去街头斩了半只烧鹅,买了例牌生滚菜心,拎着半打啤酒回家跟简寻凑合一顿。
简寻沉默吃完,没对简烨伟说半个字,收了碗筷进屋写作业。
深夜,他躺在床上半梦半醒之间,恍然听见门锁轻响,冯婉萍的高跟鞋发出突兀的动静,再就是洗手间门关上的声音,水声哗啦啦地在催眠,简寻翻身继续睡去。
隔日周末,冯婉萍轮班在家休息,简烨伟大早上出工,爬下床时隐约觉得头皮发僵。
昨晚他在沙发边喝酒边看球赛,不知觉睡了过去,深夜被冷风吹醒,头重脚轻去了洗澡,头发也没吹倒床就睡。
他不以为意,以为是起太猛人有点发木,照常去工地。
冯婉萍睡到大中午起床,素面朝天地在厨房煮面,这是她跟简寻的午饭。
打蛋的间隙,大门被重重拍响,冯婉萍关小火应声开门,外面来了个熟面孔的工友,慌里慌张地往里瞧。
简寻稍蹙眉,很快复归平静,垂眸继续书写。在工友焦急的话语里,翻书的手不由自主地停顿。
简烨伟在工地摔落,高位截瘫,成了废人。
从医院出来的那刻,冯婉萍跟简寻对视了一眼,她见他眸色锐冷,沉静如霜,淡然得不像个十五六岁的孩子。
她像忽而被针扎了一般,忙别过视线,摆出家长的架子。
“你好好上学,不要担心,家里事妈妈会处理。”
简寻不发一语,兜着裤袋迎风往回走。
简烨伟的事故很快有裁定,没签合同不是长工,责任在个人,包工头赔付两万仁至义尽,先前约定完工的那部分尾款自然杳无音讯。
医院烧钱如流水,简烨伟很快办了出院,被转回家中护理。
冯婉萍推说工作忙不开,花钱找来白班保姆看护,因为太辛苦,留不住人,最后变成钟点工,每天过来两趟倒垃圾看上几眼,锁门离开,晚上煮一顿饭,主要给简寻填饱肚子。
冯婉萍时常不见人影,彻夜不归是常事。
钟点工也挑活,见家里只有一个半大小子,也不是出粮的金主,自然敷衍了事。经常打发猫狗似得端一碗白水煮面,连鸡蛋也不愿意加。偶尔倒买点云吞拌酱油,不过她总会留下一起吃,云吞对半分,也不管正在长身体的孩子是否吃饱。
初三最后这半年,简寻饥一顿饱一顿,懒得计较。饿了自己翻冰箱垫肚子,实在饿得胃痛,买包华丰掰碎干嚼。
中考过后的某天,冯婉萍打扮得光鲜靓丽,难得早早回家给简寻做饭。
自从意外发生,冯婉萍迅速跟简烨伟分房睡,说是她睡不好影响第二天上班。身材颀长的男人被塞在原本的杂物间,随意架了张小床,无论冬夏开窗不开门,以免异味扩散到家里。
这日她难得煲了鸡汤,殷切地把鸡腿夹到简寻碗里,两人都默契地忽略了杂物间发出的动静。
她跟他商量:“别念高中了,三年后还要高考,考上了起码又要四年打底,屁用没有。你总不可能还要念研究生吧?我可没钱——找个中专学技术,你不是读书厉害?读师范也好,毕业以后当老师稳定有编制,吃公家饭不用愁。”
简寻拨开了冯婉萍送来讨好的鸡腿,看着面前三道菜,慢吞吞地夹了块鸡翅,咬进嘴里半夹生,吐了出来。
他目光森冷地掠过冯婉萍的脸:“我已经申请了助学金,不用你操心。你把他这次工程的前期款给我,还有包工头赔偿的两万块,你可以走,有多远走多远。”
冯婉萍瞪大了眼,难以置信地望着简寻,还没决定从哪句话开始教训这毛头小子。
简寻又冷冷开口:“你跟那个男人什么关系我不管,你从简烨伟手里拿了多少钱我也不过问,我只要我应得的那份。”
“我还是未成年,你是我的监护人,你如果卷钱跑了,我会去法院起诉,我念不成书,也不会让你好过。不过,我不需要你负责,我只要钱。”
冯婉萍瞠目结舌,细细打量着简寻,不知从何时起,他的面目变得这样陌生,青涩的面容英俊而傲慢,透着无所谓的冷,语气无波无澜,寥寥几句安排好一切,毫不留情将她驱逐。
他似乎早已独立于这个家庭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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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婉萍在那年夏天跟人走了。
简寻不过问,拿了他从冯婉萍牙缝里敲出来的可怜积蓄,换了个钟点工,罗列清楚工作要求,每天凭验工领钱。
冯婉萍没读过书,在外咋咋呼呼招摇撞骗,其实纸老虎一只,被简寻几句话唬住,听他提到法院,做贼心虚气势立刻软了半截,自然言听计从。虽然最后交出来的钱数有猫腻,但简寻没追究,她松了口气。
高中开学,简寻不住校,每晚回家,独自在桌前吃饭,耳畔里不时传来男人沉缓的呜咽、呻.吟,他如若不闻,每晚写完作业按时睡觉。
再到他转学来二中,钟点工被迫变成了白班工,佣金猛涨,他为钱发愁,看着银行卡如流水锐减的余额,感觉被生活勒得喘不上气,成人世界的疲惫陡然乍现。
直到有一天,他和简烨伟其中一个放过对方,总有一个人得以喘息。
简烨伟会死是迟早的事,除了简寻这唯一的亲生子,他无人无脉无亲无故,丧礼并不难办,难的是冯婉萍和她带回来那个流里流气的男人。
回来的目的很简单,冯婉萍已把为数不多的积蓄挥霍一空,想趁着简烨伟的死再敲一笔,榨干这位不中用的亡夫最后的隐藏价值。
比如房产,比如他名下的村民股份,简烨伟生前她觊觎不来,但那始终是一笔可观的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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