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不甘(18)
作者:猪猪丁
勾得张承宜口水直咽,大呼没人性。
最后又说,给司遥颁奖的大赛主席,是他妈妈的朋友,赛后大家还在一起聚餐。
他声线明朗,周边的同学都听了几句,不时跟他搭话。
而在人群之外,简寻低垂着下巴,纸页徐徐翻过,仍是那本雪莱诗选。
他脑海里忽而掠过夜色里轻阖半启的粉唇,贝齿轻展,一口流利的被刻意规训过的英伦腔调,大西洋两岸的碰撞,惊涛骇浪,溅起一簇簇汹涌白潮。
他神情冷淡地合上书,转眸望着司遥,如他第一次坐进教室,坐在这张椅子上那般,认真而专注地把目光流连在她身上。
司遥忽然站了起来,挤过围拢的人堆,周慕臣仍在滔滔不绝。
她捧着书,走到他跟前。顶着天花板的白炽灯,瓷白的面容透出莹润的光泽,模样没有丝毫变化,乖巧、温柔,仍是那个会在做不出数学题,咬着下唇,轻轻拿手指戳他手臂的司遥。
他没有见过她被万众瞩目,站在聚光灯下,盛装打扮演奏钢琴的模样,他能触碰到的,只有在教室认真做题,悄悄给他塞零食,莫名其妙对他投注过分关心的小姑娘。
司遥冲着他笑,无缘无故,说不清为什么,见了他便下意识展露笑靥。
简寻撩起眼皮,面色无澜,目光顺着她坐下往回收。
“看到你朋友圈了,恭喜。”他昨晚点开那张庆贺照片,她穿着精致的珠光晚礼裙,捧着奖杯和证书,还有一束鲜花,优雅得像一只骄傲的白天鹅。
司遥尾音上扬:“你恭喜我怎么不点赞?”
嗓音糯糯的,有少见的俏皮,拖了些懒音。
“你缺我这个赞么。”简寻音色疏淡,长睫稍敛,忍不住嗤了一声。
司遥快声:“当然缺。”
简寻五指一僵,而她的话语顿住,呼吸明显滞涩片刻。
她眨眨眼,声音转细:“见者传喜嘛!”
简寻难得挑了挑嘴角,抽出一张稿纸,“今晚的复习纲要,你先看。”
司遥抿唇轻笑,握笔,认真默读。
周慕臣享受惯众星捧月的快感,一时说得兴起,转头没见司遥,再寻来,敏锐地捕获到了她唇边的浅笑。
视线偏移,平日冷冷淡淡的简寻,面容难得有一丝缓和,眼梢竟还隐着淡淡笑意。
他顶起舌尖刮过上颚,心底有强烈的不痛快。
-
十一月,二中迎来两件大事,校庆和高三毕业班期中考。
今年是大年,历来校庆规模都很隆重,不少知名校友回归相聚,集团领导也会出席。
司遥被艺术老师钦点登台表演。
今年时间太紧,李天铭跟艺术团商量,正好她刚大赛归来,别搞太复杂,直接演奏比赛曲目就好,如此不用她再耗费学习时间特地排练新曲目。
司遥想着高三最后一年,好歹也为高中生活划个圆满句号,由此欣然答应。
只是,虽然不必练新曲目,可该有的排练必不可少。
期中考步步逼近,帮扶小组效果显著,仍在持续。
突然又加一个校庆表演,司遥只觉得自己像个陀螺,进入高三后就没哪天轻松过。
她每天放学抓紧去饭堂,对付一顿,忙不迭到学校公共琴房排练。
调弦试音,熟悉新钢琴,这些问题看着小,实则要花不少时间磨合,尤其司遥还是个较真的性子,答应演出就全力以赴。
她每天挤出一个多小时练习时间,晚修准时回教室继续做题。
简寻偶尔能在饭堂见着她,前脚刚坐下,一会儿就没了影,一顿饭吃得比他还快。
司遥压力有些大,脸颊上的肉都掉了一圈,看起来更显脸小。有时累过头,做着题就顺了胳膊趴在桌上,细密的睫毛轻颤着,秀致的鼻尖起伏流畅,粉唇轻启,睡得不知多香甜。
简寻有时候随她意,甚至挪了几垒书,替她遮挡曝光过度的白炽灯。
有时觉得她太猖狂,伸手弹她脑门,吓得她一激灵,猛地惊坐起,还以为被老师抓包。
她睡眼惺忪地张望,同学纷纷埋头奋笔疾书,最后视线落在简寻脸上。
他冷淡傲慢,低声说:“要睡回家睡。”
简直像个代理班主任。
司遥揉揉眼睛,嘟囔几声,吃痛地捂着额头轻轻揉,“好痛,下次能不能轻一点……”
简寻乜她,语气森森:“你还想有几次?”
司遥扁扁嘴,不再说话。
临近校庆,司遥更松懈不下来。
要配合其他节目大排练,必然占用大半节晚修时间,调整整场细节、演出顺序,一遍遍改,她甚至后悔当初怎么没拒绝。
倒数最后两天,她苦大仇深地抱着琴谱回教室,毫不讲究地瘫在椅子上,仰头,闭着眼,任由刺目的灯光照在脸上。
今天全员正式排练,她演出后就拆了挽好的发髻,披散着长发,稍稍化了淡妆,脸上还有晶莹的细闪亮光,涂抹出她起伏流畅的五官线条。
玉色肌肤被白炽灯照透了那般,半点瑕疵也没有,纤长浓密的羽睫微颤,嘴唇上余留着杏粉色的口红,给整张脸增光添彩。
简寻侧眸看着司遥,宣白的光在她脸上流淌,时间似乎变得格外缓慢。
他反过笔,在她眉心轻轻一点。
她怔然回神,慢悠悠地掀开眼皮,觑着简寻:“没睡,我就休息会儿。”
简寻腾空了她面前的桌子,回正视线:“睡吧,放学叫你。”
司遥半耷拉着倦意沉沉的眼,胳膊乏力地下垂,最后抵不过他这句话的诱惑,迷迷糊糊地低叹了声,伏在桌上再度阖紧眼眸。
前排,周慕臣冷厉的目光追来,简寻满不在乎地觑他一眼,垂眸继续书写。
司遥睡得天昏地暗,明明是极不舒服的姿势,还有因同桌书写带来的轻微震动,可她实在困倦。
恍恍惚惚能听见同学小声交谈,有人在简寻身旁停下,跟他讨教数学题。简寻的声音徐然从容,低沉如漂浮在森林深处,静悄悄地流淌进司遥的耳畔,如若梵音,安定她的神魂。
她又陷入沉睡。到最后,周围都静了下来,不知多久,耳畔隐有令她烦恼的杂音。
她肩头稍颤,已清醒过来,尚未松动胳膊,仍保持着趴在桌上的姿势。
只听周慕臣不耐烦的声音落下:“你还不走?再晚公交地铁都停了。”
简寻一直沉默,司遥蹙了蹙眉,挣扎着想起身。
周慕臣又恼怒地啧了声:“我会让司机把她送回家,我们顺路。”
司遥深呼吸,总算直起身,开口便说:“不用了,我妈妈会来接我。”
周慕臣垂眸看她:“你电话不通,阿姨打给了我,她临时有事不能来,你爸饭局还没结束,她让你放学早点回家,我说了我送你。”
简寻已提起书袋站了起来,冰冷的目光在他脸上掠过,不发一言,也没跟司遥道别,徐步离开了教室。
周慕臣能感觉到司遥有些生气,可他捉摸不透她情绪的源头。
又或者,他不愿意也不敢将司遥的不满,与那个贫穷的转学生联系在一起。
司遥靠在后座的窗户边,盯着窗外流光溢彩,怔然出神。
远去的人群里并没有简寻的影子,他今天仍然独自回家,而在教室,甚至算得上是被驱逐。
实在古怪,她为什么会下意识有这样的错觉?
可她刚才能感觉到周慕臣语气里的不友善,尤其,他们之前在篮球场还有过冲突。后来这件事,她没问,周慕臣也没主动跟她提,好像心安理得接受其他人对“好”与“坏”的判断。
周慕臣在旁问她排练的情况,还说明天二排,他打算偷溜去礼堂看她排练。
司遥有些心不在焉,划拉着手机,小声回答周慕臣兴致勃勃的追问。
下车后,她谢过司机和周慕臣,慢吞吞地朝小区大门走去。
点开微信,鬼使神差般的,最后又留驻在简寻的对话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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