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十七里(90)
作者:歪柒爷
蒋律翻出一张图片:“红石剧场,用天然山体修建的。不过海拔有点高,6000英尺。你今天感觉怎么样?胸闷吗?”
陈念瞬间神清气爽:“我要去!”
今日上台表演的多是科州当地知名的乡村歌手,陈念喊不出名。午后日头正盛,却没能阻挡大家的热情;红岩地貌给歌声加了一层天然音效,混合山间的回声,愈发高亢婉转。
“喜欢吗?”对视的瞬间,蒋律贴到她耳鬓,喊了一声。
陈念狠狠点了点头:“喜欢。”
唱到一处,歌手停止伴奏打着拍子,台下众人随即站起跟着合唱。陈念依着蒋律的肩膀,眼眶莫名一热。
如果要问她和蒋律在一起之后最大的变化是什么,她想,大抵是多了抵抗未知的勇气吧。她自觉内心深处那些消极情绪出现得频率越来越低,取而代之的,是对未来的热情和憧憬。
她高声呼喊,挥舞着双臂,几乎要声嘶力竭。她察觉到血液沉寂已久的冒险精神又开始蠢蠢欲动,奔涌不息;她迫不及待挣脱内心的拧巴和纠结:有什么好怂的,日子还长。
散场后两个人兴致未尽,便驾车前往落基山脉东面的Estes park小镇,找了间酒吧。
科州人爱酒,尤其是啤酒。
吧台旁的大黑板上写满了各种鲜啤和生啤。蒋律自作主张帮她点了一杯果啤:度数低、苦味少、气泡足。
“尝尝。”他挑挑眉,“你应该喜欢。”
丝丝缕缕的木香充满口腔,陈念频频赞赏:“是好喝。”
“哦,给我也尝尝。”他侧过头,触到她的唇,舌尖挑逗一番,意犹未尽。
热闹了一下午,耳边似乎还盘旋着余韵。陈念有点晕乎乎的,分不清是酒精作用,还是喧哗散场后的反应。
她枕着手肘,目不转睛盯着身边的人,饶有兴趣听他说着读书时期的趣事,又或是附近还有哪些值得下次打卡的景点。他的话语一点点填补了未相遇之前的空白,再慢慢勾勒出未来可能会有的样子。
“好玩吗?”蒋律举着酒杯,轻碰她的,“困了?我看你都呆了,找地方吃晚饭?”
陈念支撑着起身,干了一大口:“瞧不起谁呢,我酒还没喝够。”
蒋律嘴里含着酒,觑她一眼:“行啊,陪你。”
陈念嘴上这么说,战斗力却几乎为零;加上啤酒涨肚子,没一会她就撑得不行,吵着要回房间躺着。
蒋律定的小木屋是典型美式乡村风。
前一日入住时间已晚,这会儿陈念得空打量起屋内的陈设:黑色纹理大理石中岛台面,棕红色笨重橱柜,土黄色地板缝隙大,总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而客厅正中的大吊灯则抖抖颤颤,水晶珠蒙上了一层浅灰;再一嗅,空气里有难以忽视的木头腐朽味,温馨中透露着阴森。
陈念不自觉往蒋律怀里钻了钻,眼前这幅场景怎么都和电影里的鬼屋如出一辙。
“怎么了?”
“怎么这么像鬼屋啊。”
“...晚上想吃什么?”
“我做吧?”
“你确定?”
“荒山野岭,你有的选吗?”
“也是。”
蒋律打下手,陈念掌勺,两人各忙各的,聊几句,再互相帮忙递调味料或者厨具。
某一刻,蒋律抬眼一瞥,陈念正认真翻着锅里的玉子烧;只见她垂着眸,屏气凝神,任由几缕发丝挡住了眉梢。眼前这一幕很像是临摹未来的一帧静止画面,蒋律望出了神:“下次我们得旺季来,秋天更好看。或者冬天来滑雪。白天滑雪,晚上泡温泉。”
陈念抿唇浅笑:“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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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周之后,总部的外派分配结果准时传来。
陈念如愿去北加湾区「战略发展部」轮岗一年,后续可根据表现和个人意愿决定是否延长期限。而吴明希则被分配到了伦敦,是他们这批唯一一个外派去欧洲的。
“啊,我还想在美国和你有个伴呢!”陈念一脸失望。
“你确定到了美国...还想得起我来?”吴明希抛来一个自行领会的眼神,“英国也不错,虽然气候差了点。”她边说边端上一杯手磨咖啡,“新豆子,尝尝。”
“我会想念你的咖啡的。”陈念深嗅一下,苦味弥漫,夹杂了些许燕麦肉桂的香气。
“我会想念你的碎碎念的。”
“哈哈哈,我会天天骚扰你。”
吴明希耸耸肩:“随时欢迎。”
陈念外派入职的日子定在十月初,完美错开了林依的婚礼。
随着婚期临近,林依的神经质愈发严重。她这些日子明显走火入魔,每顿饭前都要用app计算卡路里;菜放水里过一遍才敢吃,下了班更是直奔健身房,有氧和无氧双管齐下,最后不忘去美容院报道。
陈念每天被她拽着去健身房打卡,叫苦不迭。
“你饶了我吧,对伴娘要求别太高。”陈念在划船机上气喘吁吁,大声求饶。
“那不行,你是我的脸面。”林依面红耳赤撸着铁,中气十足:“让你们家蒋律也勤着练啊,伴郎也不能丢人。”
陈念翻了个白眼,简直有苦说不出。究竟什么仇什么怨:白天上班,晚上撸铁。
最近高强度的健身已经严重干扰了她和蒋律的视频交流,有好几次她都直接在视频这头呼呼大睡,沦为一只精力被消耗殆尽的哈士奇。
婚礼前一周,林依屁颠屁颠送来了为陈念量身定制的伴娘服:吊带露背的连衣长裙,低调又不失高级的橄榄绿。无奈尺码偏小,陈念好不容易钻进去,拼命吸两口气后才勉强拉上拉链。
林依皱着眉:“还有一周,你再减减肥。”
“???就不能改一下衣服么?”
“可是我觉得这样显得你前凸后翘腰还细,更好看。”
“没有人告诉你秋天露背真的会冷吗?”陈念反手抚摸着半露在外面的背,明显感到阵阵寒意。
“美就够了,大不了你腰上贴个暖宝宝。”
“...”
婚礼前一晚,新娘伴娘双双失眠,两个人躺在大床上,想聊天又担心越聊越清醒,生生憋着。最后大眼瞪小眼,干捱到天亮。
等窗帘透进来第一缕光线,林依来了个鲤鱼打挺:“天终于亮了!”
陈念半梦半醒,迷瞪睁开眼:“哇!起床!”
连续小半个月的spa轰炸此刻派上点用场:两个人虽顶着黑眼圈,皮肤却依旧白皙透红。她们端坐在镜前上妆,任由刷子、睫毛夹齐登场;视线在镜中交汇,感慨万千。
陈念忍不住鼻头发酸,顾忌化妆师辛辛苦苦画的眼妆,不时调整呼吸好逼退眼泪。
林依彻底绷不住,泪水泛滥,哽咽着:“你说谢屿会对我好么?”
“会,他敢对你不好...我揍死他!”
林依莫名忐忑:“你说现在离婚率那么高,我是不是脑子坏了才急着往坟墓里跳啊!”
陈念认真想了想:“结婚是此时此刻你们两个人相爱道路的里程碑,之后的路还需要你们一起走。谢屿目前看着挺靠谱的,不用怕。”
林依被陈念这番严谨措辞逗得噗嗤一笑,没成想鼻涕流了出来。她忙不迭抽纸擦,不小心抹去了鼻尖的粉底和口红,颇为狼狈。化妆师赶忙上前补妆,又是一阵手忙脚乱。
婚礼流程冗长又复杂:拍照、接亲、礼仪、誓言,一步步轮流来,就像两个人从初识到慢慢修成正果的过程。
仪式开始前,林依又哭又笑,紧攥着陈念的手,“待会我要是当众摔一跤,就糗大了。”
陈念摸不透她的脑回路,哭笑不得:“那你拽紧我。”
“嗯,我俩一起摔,你正好帮忙挡住我的脸。”
“...”
林依的爸妈正坐在前排偷偷抹着泪,一脸不舍;陈念思绪飘忽,联想起老陈和夏女士。
随着出发美国的日子临近,老陈和夏女士也变得多愁善感,念念叨叨都是些琐碎的小事:睡前别忘锁门,不要上陌生人的车,晚上别出门。恨不能将那些可怕的社会新闻一一总结成安全守则,让她稍上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