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爱起飞(8)
作者:简薰
经过这些日子来的训练,灿宁已习惯钟澈骑车时不要命的激速前进,她不再害怕,但仍喜欢靠着他厚实的背。
那个背着行囊走过千山万水的背。
到淡水时天色尚早,钟澈把银色摩托车停在路边,两人买了弹珠汽水在河堤边坐了下来,淡水的时空似乎比台北慢了许多,触目所及,一切都悠闲,阳光暖暖,微风轻拂,空气有淡淡的海潮香气,比起大楼中永远不冷不热的人工温度,郊外是舒服多了。
灿宁扬起笑,面对眼前的幽然景色,再多的不高兴,也早抛诸脑后,“这几年来,你去过多少地方?”
“所有旅行社有带团的地方。”
“哪里最让你难忘?”
“多佛海峡。”
灿宁知道,那是英法间的一处海峡,除了距离之外,汹涌的海流亦让许多挑战它的人无功而返。
“为什么?”
“那是我第一次征服自然的地方。”
“啊?”征服?那么,他是游过了?
“两年内去了三次,最后一次才成功。”钟澈往后一躺,将手枕在脑下,“三次,很多老手都说我们这群年轻学生很幸运,有人挑战了十几次都还没能游完全程。”
灿宁只知道他去过很多地方,但不知道他还征服过那一顷顽强的汪洋,“再多说一点,我想听。”
“我爬过高山,也游过几个小海峡,多佛让我……”他突然改口,“我们尝到滑铁卢的滋味,就算是夏季,海水也只有十五度上下,包括海流惊人的夜泳,全都只能靠自己,队员只要有人出状况,那就注定失败,成功率只有十分之一。”
灿宁看了钟澈一眼,清楚的收到“我现在心情不错”的讯号,于是她决定趁机多问一点他的事情,他的想法,他的过去。
想多接近他一点。
即使只是一点也好。
因为他们认识太晚,也因为他们的距离太遥远。
“沙漠呢,沙漠好不好?”
“有什么好要去过沙漠才会知道,原来,一无所有也可以美丽,原来,光是地平线就能震撼人心,虽然有些人怕热怕脏,可是凡事都是相对的,不亲眼看,就永远无法体会,当然,总有团员第一天就想回家,对那些人来说,的确是花钱受罪。”
“真可惜,有些人想去还不能去呢!”
”嘿,他们最大的目标只是骑着骆驼在金字塔前拍一张照片,然后拿回去裱框放在客厅最显眼的地方,等亲朋好友来访时说,嘿,我去过埃及。问他哪里好玩,马上瞠目结舌。”
灿宁嗤的一笑,接口,“把旅费拿去买一套完整的埃及影音光碟都够了,还可以在家吹吹冷气,一边喝酒一边欣赏,然后说,看,埃及多好啊,亚斯文的神殿好棒,路克索的神殿真美,喔,帝王谷真是壮观,还有基萨区的那些骆驼,我想它们一定不太乖。”
钟澈笑了。
她有些高兴,他平常时的笑法比较接近“把嘴咧开”的这个动作,有笑容,没笑意,而她看得出来,他刚才是真的笑了。
在淡水河畔,在她的身边,有了愉快的表情。
“怎么会想来旅行社的?我听嘉升说你念的是外交系。”
“想到处看看。”
“同样的地方,去那么多次,不会腻吗?”她记得嘉升说到带团就会不由自主的表情扭曲。
“你来台北多久?”
“四年多。”
“每一条街道都走过了吗?”
她先是一怔,继而笑了。
“念外交是误打误撞,至于旅行社,刚开始当然是为了看风景,到后来,发现风景不比人好看。”钟澈逸出一抹玩世的笑,“风景虽然会变,但却不是肉眼能察觉的改变,可是人不同,人会改变所有的东西。”
“即使是肉眼不能察觉的?”
“即使是肉眼不能察觉的。”他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答案,“当不同的人站在相同的景色前,景色的美丽会随着人的价值而不同,我相信你来过淡水,每次来感觉都一样吗?”
第一次,她觉得自己真的接近了他一点。
她知道自己是喜欢他的。
不是第一眼,不是第二眼,而是从后来的相处慢慢累积,知道他不温柔的外表下有颗温柔的心。
灿宁凝视河光,迎面让凉凉的风吹拂,笑了。
远边的红霞翻翻滚滚,艳得像是要滴出颜料似的,太阳是火轮,将白色云朵燃烧殆荆灿宁谈过恋爱,知道所谓的恋爱症候群是怎么回事,而这一次也没例外,当喜欢的人在心中比重渐增后,心神就不自觉地恍惚起来,总是想很多,可是一旦回过神来,会记不起刚才到底在想些什么。
只是这一次,她恍神的程度连同住的安妮与安琪都看不过去。
“哎哎,有点出息好不好,江安娜。”安妮说,“钟澈再怎么好,终究不过是一个人,你不要好像捡到稀世珍宝一样,整天眉开眼笑成那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要嫁的是西班牙王储。”
灿宁正欲开口,安琪已抢先一步,“她不会嫁西班牙王子的,因为——”原以为安琪会接因为她爱的是钟澈,没想到她接下来却说:“因为她不会讲西班牙话。”
语毕,安琪与安妮哈哈大笑。
灿宁大叫,“哎,你们不要这么毒好不好?”
“宝贝安娜,你喜欢他也没办法,感情是个人事件,我们是不会插嘴的。”安妮揽住她的肩膀,“不过请让我问一件事情好吗?”
“就算我不许你问,你还不是会问。”
“还好嘛,没变得太笨。”安妮颇为赞许的嘻嘻一笑,“你喜欢钟澈的过程我们都很了解,小女子的个人疑惑是,这个钟澈感觉跟子孟学长那么像,你居然会就一个坏人脸而舍弃大帅哥,不可思议。”
安琪笑,“你不要说是缘分喔,那么烂的理由我是不会信的。”
灿宁笑,连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了,外人看来当然更是不可思议,只能说这不是单纯“缘分”两个字能解释的。
子孟学长对她很好,虽不到呵护备至,但至少也是照顾有加,只要是她的事情,他二话不说就挑了。
她曾经很喜欢他,两人间若有似无的的暧昧情愫差点成真,后来,她发现他原来有女友,只是南北分离,见面的时间不多,因此几乎没人知道。她不想感情变成一场混战,于是未开始便选择结束——这在她心中一直是很奇特的记忆,当然不是好,却也不能说坏,不知道为什么,偶尔偶尔便会想起。
可能自己喜欢的就是这一种人吧!
连安妮都知道,自己当然更明白,幸运的是钟澈并没有女友,喜欢一个人是件不容易的事情,所以,更要珍惜。
只不过,这次好像有点过火,生活方面,她常闪神关错灯,弄得安妮跟安琪因为突然陷入黑暗而惊声大叫,几番抗议;工作方面,唐晓藤下午时播了内线给她,说要一起吃中餐。
她没说是什么事,但灿宁因为连出了几个小错,难免心虚。
她们约在大楼出口等。
唐晓藤白色的车子开过来了,灿宁上了驾驶座旁的位置,一起涌人台北车水马龙的路况。
车里很干净,飘着淡淡的草香。
秋日正午的太阳刺眼,唐晓藤戴起太阳眼镜,不抢车道,不按喇叭,平平稳稳的将车子往前驶。
她没开口,灿宁不敢乱问,只有音乐的声音。
最后,车子停在半小时车程外的咖啡厅。
这家咖啡厅有两面落地大窗,窗外是成排的玫瑰,养在土里的那种,而不是排排并列的盆景。
里头的布置以白色为主,白墙、白梁柱、白色的桌牛巾座椅,桌上的玻璃瓶中放着一支黄玫瑰,墙上悬着梵谷的“柏树”,厚重的表现方法及令人窒息的漩涡与咖啡厅的明爽风格成了浓烈的对比。
点完餐,唐晓藤终于开口了,“知不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出来?”“大概……知道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