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太子殿下他,飞升了(84)
作者:花开缓缓归
一路上,瘟疫缠身的众人虽病症未解,然身上附着的咒怨之意却已然没了踪影。然而饶是如此,包括胤礽在内的几人心下仍不是滋味。
回程的马车上,对于胤礽方才近乎奇异的动作,二人谁都多言一句,更没有多嘴问上什么。
作为胤礽的亲姨父,身下已有一子的富察永安天然便是太子一系,此次更是第一个请求留下保护储君。不论感情还是利益,都断没有背叛胤礽的可能。而杨承安本人更是身无旁系………
今日此举,虽然冒险了些,大抵也是值得地。马车上,胤礽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心。
“太子殿下放心,今日之事,断不会从微臣口中透露半分………”离开之际,杨承安躬身一礼道。
“殿下,那位小杨县令………”回程的路上,富察永安难得有些不安道。
“灾疫之事为重,放心,杨大人的品性,孤还是知晓一些地………”
“殿下心中有数便好。”
联想到今日所见,再开口时,富察永安面上不觉带上了几分敬畏。
他这是娶了转世神仙的小姨吗?回去的路上,富察侍卫仍是一脸恍惚,行走间,险些还被门口的椅子腿拌了个倒仰。
***
从根源上解除了咒怨,剩下地就好办多了。随后几日,胤礽连同章院判一道,很快便研究出了对症的方子。章老太医诊脉之时尚还犹疑了一瞬:
“总觉得这脉像不若往日般混乱无常………”
“许是感染程度不大相同吧!”一旁的胤礽随口道。听眼前之人这般解释,章老太医抚着胡须的手微顿了片刻,旋即很快便恢复了以往乐呵呵的模样:
“想来也是了,同一病症不同人身上尚还不甚相同,倒是老夫方才魔怔了………”
“怎么会!”见对方如此,胤礽挑了挑眉,将手中修改过的方子复又重新递了过去:
“这世上,怕是再没得章大人这般眼明心亮之辈了。”
“呵呵!”老太医伸手,摸了摸已经尽数发白了的胡须:“太子殿下过奖,微臣这一辈子,能在医术一道多走上这么一段,还能见识到殿下这般别具一格的医理,此生已然无甚憾处了………”
知晓对方所言俱是出自真心,胤礽这会儿也跟着笑道:“但常言道,最精彩的医术,往往是在日后不是吗?”
“殿下说的是极,是极啊………”对视了片刻,老太医很快抚掌而笑。两人都默契地没有再提之前一事。
有赖康熙帝的重视,自归京之日起,各地药材便源源不绝地流向南野,如今又有了方子。不消一月,各地疫情便彻底控制了下来。街道各处,不时有胆大的商贩冒头,沿街百姓们雀跃之声良久未消。
然而正当众人欢呼庆祝之时,南野衙门却传来噩耗:
“太子殿下,杨大人他不好了!”
胤礽赶到之际,小小的县衙周遭已经围满了人,作为带领大家数次度过危难的父母官。杨承安这位县令如今在众人心下的地位不可谓不重。这会儿连衙门后门处,都挤满了神色焦急地百姓们……
“大人今早还都好好的,得知疫所最后一位感染之人已经病愈,大人还破天荒地饮了杯水酒,谁曾想晌午未到,人便………”
说话间,年轻的小衙役不由吸了吸鼻子。若没有杨大人,他如今还是个父母双亡,只能在街头被人压着杂耍,挣来的银子还要被层层剥去的混子罢了,哪里有如今的好日子。
“大夫是怎么说的?”穿过县衙大堂,两人很快来到后院。小衙役一边带路一边强忍着哽咽道:
“说是早前疲累太过,又不慎感染了重风寒,如今………如今………”小衙役抬手,狠狠擦了擦眼角:
“别人不知道,我可是知晓地,自疫症以来,大人他这些日子一日都未曾好生休息过………”
“大人这么好的人……”
一路絮絮叨叨间,两人已经来到了正院。床榻上,杨承安这会儿人已经烧的满脸通红,一旁的杨老夫人正满心焦急地守在榻边,不时拿着汗巾子在对方额头上擦拭着。
见太子殿下过来,众人很快便退了下去。离开之际,杨老夫人还不忘回头瞧上一眼。
“此次之事不过阴阳际会,并非你一人之过,更无需你来承担这份罪业。”
看到对方的一瞬间,胤礽便已然明白了所有,然而这一刻再多的言语也是虚的。良久,胤礽也只能低叹一声,温言道:
“杨老夫人她非常担心你。”
“母亲………”
“咳咳………可是殿下。”病床上,杨承安眼中闪过一丝沉痛,却还是挣扎着坐直了身子:
“这天下之人,谁人又不是他人的儿子?殿下您知道吗?此次疫病,死去的最多的是什么人吗?是那些方才几岁的孩子啊!”
“咳咳咳!”因着过于激动之故,杨承安原本潮红的面上更添了几分薄红:
“他们有什么错呢?何氏一族的贪念也好,何石的复仇也罢。这些跟那些孩子又有什么关系!”
“而微臣明明知晓不妥,却因愧疚纵容了何石的种种举动,这才造成了今日这般苦果。”
杨承安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殿下您明白吗,因着微臣一念之差,那些爹娘的儿女,子女的父母俱都再也回不来了!无论微臣日后做的再多,得到补偿地都不会是他们………”
“没有人在造下这般杀孽后,无需得到制裁,无需付出代价,微臣这一条命也并不比那些人来的高贵………”
“母亲那边微臣已然安顿好,殿下!”床榻之上,杨承安缓缓睁开双眼,俊秀的眉眼间此刻满是哀求:
“太子殿下,这是微臣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请求您,求您……”
“不要救我………”
第64章
窗外,午后温煦的日光洒落在二人身上,映出些许斑驳的点影。迎着眼前之人祈求的目光,良久,胤礽方才缓声道:
“孤三岁之时,曾因着贪嘴多食了两块松仁糕,及至晚间便闹了牙疼。孤记得,汗阿玛当时气极了,气到当即便下令,杖毙了当时在场的所有宫侍………”
病床上,杨承安攸地瞪大了双眼。胤礽静静地坐在床边,眼神却一动不动地看向窗外。
天边,不时成群结队的飞鸟袭过。胤礽此刻的声音平静极了,如隆冬时节凝结着的江水般不带丝毫波动:
“待到四岁时,孤已经不会再多食用哪怕一块儿茶点,然而那时候却也是恰是最为好动之时。一次意外,孤身边的小何子很快便被梁谙达使人带了下去。”
“那时候孤尚且算不得懂事,却也知晓,被那些人带走是决计不会有好下场。当时孤也曾尝试着去求汗阿玛,然而直到后来方才慢慢明白,那时的孤越是求情,汗阿玛只会愈发地生气………”
“汗阿玛心下约莫是不会觉得是孤想同旁人玩耍,想要走出乾清宫去看看宫外又是何等场景。他只会觉得是小何子只知媚上,故此方才引诱了孤……”
胤礽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
“而等到五岁那年………”迎着和煦的日光,胤礽微不可见地轻呻了片刻:“闹地那般大,想必杨大人也有所耳闻,太子出花,宫里宫外所有可能牵连其中的,有意地,无辜被卷入地,没有一个逃地过汗阿玛的清洗……”
“当孤自混沌之中再次醒来之际,身边之人除去额娘留下的桂嬷嬷,已然尽数换了一副面孔………”
金尊玉贵,素来淡定地仿佛世事皆可游刃有余的太子殿下可曾有过惶恐不安之时?
约莫也是有地吧……
想来大多数见过对方之人都曾有意无意地思量过这个问题,然而真正得到答案那人此刻却并不觉得愉快。
“咳咳………”病床上,杨承安捂着急剧跳动的胸口,强撑着坐直了身子:“此事乃有心之人作乱,又与殿下何干?更何况殿下身为储君,身系黎元社稷,自是不可轻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