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太子殿下他,飞升了(136)

作者:花开缓缓归


听着怀里孩童呀呀的哭声,伊尔根觉罗氏灰白的脸色此刻竟也透出几分温柔来。

唯有一旁的琪琪格,被一众嬷嬷放下的那一刻,便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恍若木偶一般跌坐在地。

第93章

旭日东升,笼罩在大贝勒府上沉沉的雾霾终将散去,天边很快被霞光将染成一团晕红。

等大阿哥醉醺醺赶回来之际,一切皆已经尘埃落定。在怀中小孩愈发洪亮的哭声中,大福晋这一生总归是走到了尽头。

临死前的最后一眼,伊尔根觉罗氏没有给眼前这个状若疯魔的男人,即使她知道这才是对她,对几个孩子最好的选择……

在这个尚带着血腥味的产房内,这个一生被困在樊笼中的女子,在这生命的最后一刻,总归是任性了那么一回,不再事事求得完备与周全。

病床上,大福晋目光哀怜的看着围绕在床前,哭地不能自己的女儿们,最后将目光定格在了神色呆滞的大格格身上:

“琪琪格,对……咳咳,对不起,额娘这辈子最对不住的便是你了!”

对不起,没能将你生在一个好时候,让你自出生起便伴着闲言碎语,少有一日能得到阿玛疼爱。

对不起,用掉了你那么珍贵的东西,却没能再还给你一个额娘。

对不起,额娘自私地将这一大烂摊子丢给了你。

但是琪琪格,额娘实在太累了……

“今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额娘自己的选择,答应额娘,不要怪你弟弟!”

在床前少女一片空洞,男子目疵欲裂的目光下,伊尔根觉罗氏最终还是闭上了眼睛。

不过半日,大贝勒府便是一片缟素。生的喜悦与死的哀鸣在这一刻齐齐被奏响,胤禔双目通红地站在灵前,不过一日不到,素日里光洁的下巴处便布满了青黑色的胡渣。

似乎是听到了自家额娘离去的声音,襁褓中的大阿哥突然大声啼哭了起来。嬷嬷们忙的手忙脚乱,可一旁的大阿哥却是半点反应都没有,连眼神都没往跟前瞧过。

明明是盼了十多年的阿哥,嫡长子,可这一刻,在我伊尔根觉罗氏的灵位前,胤禔心下却是半分喜意都无,有的只是胸腔之中无处安放的,肆意奔腾的无名之火。

而紧接着胤礽等人的到来,无疑是点燃了这最后一条引线。

“为什么!”再一众来人尚未反应过来之际,只见眼前的大阿哥突然朝着来人扑了上来。

“太子殿下!”

“大阿哥!”

“二哥!”胤禛下意识挡在自家二哥身前。

人群中,不断传来往来宾客们过低或高的惊呼声。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是很厉害吗?你医术那么厉害,你当时为什么不救救她!你当时为什么要出去!”

在对方即将碰到袖口时,胤礽敏锐地脚步轻移,侧身闪朵开来,甚至还有空捞了一把自家四弟,独留大阿哥神色狼狈的摔倒在地。

伴随着沉重的落地声,在这个陪伴了自己十多年的女子灵前,大阿哥失去了以往这些年最为在乎地,拼命维持着地体面。

“为什么………”

空荡荡的灵堂上,这一刻安静极了,一众来宾谁也没有说过,只余大阿哥嘶哑的声音不断回响着:

“老二,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那种药你手里肯定不止有一颗吧,那另外那颗呢,你给谁了,是四弟,还是九弟?还是两者都有!”

“你大嫂去的时候,你们当真什么都不知道吗?”

大阿哥赤红着双眼,仿若魔怔般的目光不断在二人身上盘旋着,直看得四九两人心头发麻。

灵台上,苍白的烛火不断跳动着。

实际上,不说尚在城外的胤禛,就说老九,大哥府上这么大动静。满太医院的太医来来回回,便是想不知道也不可能。

但知道又怎么样呢?这世上谁也不是圣人,胤禟是对大嫂颇为敬重不错,但这份敬重又如何能跟能救人一命的灵丹相比?

人有亲疏远近,他还有额娘,兄长弟弟,日后更会有亲生子女,谁能保证一辈子不会出事?

事实上,无论再来多少次,胤禟也断不会后悔。归根结底,一条命的代价,实在太重了。

自方才大阿哥开始闹腾之际,往来外客便已经尽数被请了出去。听到这里,一众阿哥们不由得心思各异,最终还是胤礽率先吩咐道:

“大哥这是过于伤心,此刻已经神智不清了。”

话音刚落,府内下人忙不迭地便要上前将人架走。

“呵呵!”看到这一幕,大阿哥愈发阴阳怪气了起来:“在我这贝勒府,二弟发号施令还真是够顺手啊!”

“混账东西,你们究竟是谁的奴才?怎么?这是想弃了爷这贝勒府,削尖脑袋往毓庆宫钻啊!”

“行啊!这般积极,还明儿就给你们都送回去如何!”大阿哥通红的目光不断扫过一众人。

到底是贝勒府的奴才,这话一出,一众侍卫当即不敢动了。

“大哥,够了,太子殿下方才已经够给你面子了!若是叫外头的亲卫进来,大哥日后这脸面,也甭在要了!”四阿哥忍不住出声喝道。

胤禛自方才起眉心便皱地极紧,毕竟这种堪称奇葩的迁怒,实在过于不可理喻了。即使看在大嫂刚仙逝的份儿上,也叫人委实体谅不住。

同胤禟一样,胤禛同样不觉得他们私心将药留下有什么问题。再隐约知晓大阿哥府上究竟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就更不觉得了。

开玩笑,这哪里仅仅是丹药啊,这可是极有可能就是未来儿子女儿的一条命了。就连六弟,那也是决计不可能给的。

“老四你………”

“够了!”眼看大贝勒还要发疯,灵堂后,却见一身素衣的大格格走了进来。

“阿玛,您够了!不是所有的痛苦都必需要丢给别人的。”

看着眼前满脸颓废,眼中藏着深深疯狂之意的阿玛,琪琪格神色漠然。背对着那人,苍白的双唇毫不吝惜地说出最为锥心之语:

“十年来,不断对额娘施与压力的是阿玛您,想要纳侧福晋让额娘失望下早产的仍是阿玛您,在外头醉了一夜,一直到额娘临去时才匆匆赶来的依旧是阿玛您。”

“阿玛,您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将所有嫉恨,无力,甚至愚蠢甩给旁人是无能者的行为,只会教人愈发瞧不起你!”

不大的灵堂内,十岁不到的少女却带着嘶哑道。看着眼前侄女儿挺直的脊背,这一刻,在场所有阿哥们都静默无言。

而胤礽知道,从这一刻起,不或是从大福晋去世那一日起,琪琪格这个小姑娘彻底长大了。

即便,其中付出的代价是巨大的。

胤禔紧紧握着拳头,下意识地,他想像从前无数次一般对着个惯爱忤逆他的女儿开口斥责,抬头却看见了一双冷静到了极致的黑眸。

在眼前这双同福晋极为相似的眼睛里,没有丝毫对阿玛的孺慕,甚至连曾经偶尔流露出的失望,如今已经也没有了。

恍惚中,胤禔甚至会想,福晋离开时,对爷是不是也是如此,没有期盼就自然也没了失望。

可是不是的,大阿哥下意识想为自己辩解。他只是想要个嫡长子罢了,天下所有男子都有的想法有什么错呢?至于侧福晋,那不过是个用来增加筹码的工具罢了,就跟后院那些如同摆设的格格一般,他对福晋的心意,从始至终从没有变过。

可为什么,为什么事情竟走到如今的地步?

下意识地,胤禔想着,这里应该有一个人的,那个人,都是他,抢走了汗阿玛为数不多的宠爱与重视,都是他,让自己堂堂皇长子的身份变得如此尴尬,也是这个人,分明有教福晋活命的机会……

然而这一刻,在自家女儿清澈的眸子中,胤禔看到了那个懦弱到了极致的自己……

而那个人也已经很久,没有再正眼看过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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