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声音有温度(65)

作者:Alala


“医生,他怎么样啊?”

医生摘下手术口罩, “没什么大事,伤得不重,也是他运气好。接下来好好静养。”

卫鱼一边点头,一边不住感谢。方令期站在她身边,第一次觉得方令越还真tm运气好。

哪里找来的这么死心塌地的小姑娘的。

算了,他都34岁了,也不容易。

这一次,他就不捣乱了。

方令期心想。

医院床位紧,方令越被安排在四人间。麻醉未过,他始终闭着眼睛。睫毛是不是颤动。

卫鱼始终坐在病床前,握着他的手。

泪水要流,又怕他醒来的时候看到。硬生生憋回去,抬起手腕蹭掉眼角的泪珠,手臂碰到脸颊,疼得厉害。

等方令越从昏睡中清醒过来的时候,首先映入他眼眸里是的被小姑娘紧握着的自己的手。他动了动,卫鱼猛地抬头。

说好不流泪的,看到他笑,就不争气的哭了。

方令越还很虚弱,却在看到卫鱼脸上的伤时,动了气: “谁弄的?”

卫鱼不说话,只一个劲儿掉眼泪。也不发出声音。

方令越艰难地抬起手臂,手指轻轻地碰到她的脸颊, “疼吗?”

卫鱼哭得更厉害了, “疼。”

疼死了。

脸疼,心也疼。

哪里都疼。

方令越哄她: “想不想听笑话?”

卫鱼擦了擦眼睛, “你不要说话,你才刚醒,你睡觉。”

方令越牵强地扯了扯嘴角,并不按照她说的做,自顾自地开始讲起了笑话。

他说。

很久很久以前,在一座森林里住着一只兔子和狼。

有一天,兔子经过狼的家,狼抓住兔子一顿暴打。

它一边打一边骂道: “叫你戴帽子!”

卫鱼突然睁大双眼,不可思议地看向方令越。

后来,兔子戴着帽子经过狼的家。狼又抓住它一顿暴打。

一边打,一边骂道: “叫你戴帽子!”

兔子很憋屈于是去找老虎,向老虎诉说了这件事。

老虎找到狼,规劝它,并告诉它一个好办法。

方令越望着卫鱼,问她: “你猜猜是什么办法?”

卫鱼眼里含泪,只看着他,等着他继续讲。

果然,方令越接着讲。

然而,它们的谈话内容被兔子听到了。

下一次,狼抓住兔子让它去买肥肉想要想要教训它。

兔子两只手都拿着肉。一边肥肉,一边瘦肉。

狼于是又让兔子去抓……

讲到这里时,卫鱼已经满脸都会泪水。

方令越伸手替她擦掉泪水, “不好笑,是不是?”

卫鱼又哭又笑, “嗯。”

对上方令越的眼眸。

然后她突然就明白过来一件事情。那次她在车祸现场情绪失常,为什么方令越会及时赶来,为什么他会因为在了解到这起事故之后就来现场找她,为什么那个夜晚他抱着她问怕不怕。

那个时候,她害怕极了,根本来不及想这些。

而现在。

方令越手上动作一顿,他问卫鱼: “还记得当初你说为什么要成为记者吗?”

卫鱼点头, “记得。”她笑,握住男人放在自己脸上的手, “我来找一个人。”

“然后呢?”

“然后跟他说谢谢。”

“还有呢?”

“还有就是,”泪水啪嗒啪嗒的掉,卫鱼低下头在男人嘴角轻轻地吻了一下, “告诉他我喜欢他。”

“现在呢?”

泪水滴到方令越嘴角,卫鱼一点点吻掉后,轻声地告诉他。

“我找到你了,大哥哥。”

一个月后方令越出院。出院那天,沈珈瑜来看他。

她隔着远远的人群,轻声地最后一次叫了一声“师兄”。

他听不到。

而她,从今以后再也没有师兄。

方令越伤好得差不多的时候,卫鱼决定回一趟老家。

“我跟你一起去。”男人提议。

卫鱼摇头, “你在家养伤。”

男人很执着: “不行。”

卫鱼抱住男人,大大方方地吻了一下,刚要抽离就被男人夺过主动权。温度在升高,只听得到偶尔从嘴里露出的呜呜声。

结束时,男人依旧强硬地表示: “这样也不行。”

卫鱼表示亚历山大。

最后,方令越还是没去成。原因是从来不关心他的方母居然主动停下了手上的工作,打算来照顾自己这个三十好几的老儿子。

卫鱼跟方母已经打过照面,离开前也跟阿姨打去电话。方母很喜欢卫鱼,甚至当着自己的老儿子直接就叫她儿媳妇儿。

卫鱼处理好手上的工作,一个人回了家乡。

12月中旬,乡下冷得厉害。父母的墓地在半山腰的陵园。

不是扫墓的日子,人少得可怜。卫鱼站在父母的墓前,良久,才弯下腰插上蜡烛,点燃。黑色的烟不停地往半空里窜。

烟雾迷眼,她眼里很快蒙上一层泪光。

迎着风,就听到小姑娘喃喃道:

——爸爸妈妈,我回来了

——我现在过得很好

——我谈恋爱了

——他很好

——我很想你们

风声带着小姑娘的话语远远飘走,只剩下红色蜡烛不停地冒着黑烟。

卫鱼将最后一张纸钱放进火堆里。

她拍了拍发酸的腿,站了起来。余光往身后一瞥。

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男人,手上甚至还绑着纱布,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

他慢慢地走近,走近,然后停下。

我来带你回家。

他说。

嘴角含笑。

就像很久以前那样。

她的意中人。

他叫方令越。

完结

番外一

嘟嘟出生那一天,下了一场很大的雪。方令越冒着雪从工作中赶过来的时候,卫鱼已经出了产房。方令越站在病房外,心咚咚跳得厉害,腿发软,喉咙哽咽得难受。他站在门前,扶着门把手,吸气,吐气,来回了三四次,才推开房门。

生产很累,卫鱼听到响动,浑浑噩噩地转头,掀开眼皮,笑: “来啦。”

方令越说不出话来,良久才嗯了一声。他很不安,没来由的,说不清楚的感觉自四面八方袭来,就算现在看到她平安无事的冲着他笑,依旧犹如闯过鬼门关,再生了一般。

以前不明白,那些男同事的妻子们生产,这些人一个个痛哭流涕,恨不得自己代替,而今也明白了。他真是恨不得躺在病床上的人是他,让他去受这个苦。

两个人都不说话,许久,卫鱼冲方令越招招手: “你过来一点。”

方令越走过去,卫鱼示意他弯下身子,自己又抬起手臂,手指碰到他的头发, “外面雪很大?”

手里赫然粘上了雪珠。

“嗯,很大。”他自己也伸手拍外套,又怕自己带进来寒气,刻意离远了些脱了外套,整理妥当了才拉过椅子,坐到她身边去,将她的手塞进被子里,俯身抱住,在额头上亲亲一吻,低低地表扬她: “我们小鱼儿真厉害!”

说完,倒有些感叹万分,又忍不住吻了吻,哽咽道: “你辛苦了。”

卫鱼被他说得不好意思,听到男人暗暗的哭腔,忍不住伸手在他后背上安抚似的来回轻拍: “你别哭啊,我都没哭呢!”

方令越偏开头, “没哭。”

卫鱼不忍心拆穿他,附在他耳边问: “一会儿护士就会过来。孩子很可爱,像你。”

“对不起,没有陪你。”方令越突然自责。

卫鱼笑, “你今天怎么了?”

“高兴。”方令越将卫鱼重新塞进被子里,末了替她整理好被子。

“我真高兴,我们有孩子了。”

病房门被推开,是护士。

孩子递到方令越面前, “来,孩子爸爸先抱抱,适应适应。”

方令越手足无措地接过那一团被小被子裹得像粽子一样的小肉球,小肉球瘪了瘪嘴,皱着眉头的样子像个小老头。

“脸真红。”方令越感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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