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坏掉的灯似乎还没修好，从猫眼看出去，外面漆黑一片。“谁？”

“向晴开门，是我。”维枫独有的冷感声线，在黑暗中仿佛有股看不见的安定力量。

门被拉开，光线倾泻而出，她从光影的那头迅速扑向他。“吓死我了！”感觉到腰被紧紧搂住，她心有余悸地将头靠在他肩上，“你怎么一点都不害怕？这么晚了还到处跑。”

“怕什么？怕被女鬼吃掉？”他坏笑着，声音如天籁。

向晴抬眼，虽然知道维枫是在故意吓自己，但当她看到维枫身后那黑暗的空间时，脑子还是没忍住，嗡地响了一声，“你乱讲什么啊！”她看上去，气得不轻。

维枫伸手环住她纤细的腰线，捂着她的头往门内进了一步。门被他用脚带上，电闪之后雷即鸣，她很主动的把头闷在了他怀里。

“怕还不让我来。”维枫抱着她，越笑越坏。

她柔柔的怒视了一下维枫，小声反驳，“我才不是怕，我是讨厌。我讨厌鬼！”

“好好好。”他带着暖意看着她，“是不是还胃疼？”

“嗯。”她略微偏过头望着他，肩膀无奈的向下一沉，“很困但是又睡不着，明天还要去工厂，烦死了。”

他抓着她的肩膀，把她的身子转向客厅的餐桌。“明天我送你去。先来吃药。”

“哪有药…”她边走边嘀咕，“而且，维枫你不要动不动就送我好不好，你自己不忙吗？新签下来的项目…”

“先吃药。”他打断向晴，身子却并没转向她，而是低头从身上拿出一盒药，扣了三片放在餐巾纸上。

药片很有帮助，当疼痛不再那么厉害时，向晴靠在他胸口，沉沉地闭起眼睛，“新签的项目…客户很难搞。你费点心…”意识逐渐迷离。他身上的淡淡香气，让向晴那原本紧绷的感官终于放松了下来。

耳边传来她平缓的呼吸声，维枫低头看了她一会，又将视线转移到窗外。

窗户将两人靠在一起的样子框成了一幅的画，原本是很亲密的姿势，可维枫此刻的神情，看起来，有点怅然若失。

长夜漫漫，深沉如墨。不知道过了多久，身旁的她已经翻过身去，维枫倾身望着她，确定她睡得安稳又踏实之后，才慢慢掀开被子，起身下床。

手机背光照着地面，他顺着泛白的冷光来到客厅，关门的一瞬，客厅的暖光亮起。维枫绕到沙发，从包里取出ipad，屏幕刚被激活，就看到了停留在界面上那幅未完成的画稿。

单色素描，简单几笔，就表现出女人的独特美感。指骨微动，“咔嚓”一声，屏幕熄灭，随后客厅的灯，也被他关上。

冷光亮起，高大的身影来到窗前缓缓坐下。转头，那双比黑夜还要纯净的眸子里，倒映出广阔星辰。

视线越来越浓，终于，他回过头，按亮了ipad屏幕。

设计稿上画着一个扭过身，肩颈线条优美，脸部轮廓模糊的垂发女人，她脖颈上隐约几笔，勾勒着半颗，象征尊贵身份的钻石，储存稿件的时间显示为五天前。而这份设计稿的验收方，就是向晴说的，“难搞的客户”。

...

吸气的鼻子比意识先醒，向晴整个人都缩在被子里，满脸不情愿地伸出手，试图按停响铃的手机。

冷意让她迅速收紧手指，听筒被贴至耳边，还没来得及觉得凉，就听到了赵小薇那充满活力的报时声。

“晴姐！你在哪？今天还去工厂吗？”

声音直直闯入她的耳朵里，眼睛睁不开，但她脑子里却清楚的知道，晚了。

于是，她清了清嗓子。在用尽量正常的声音安排完赵小薇之后，匆忙地挂断了电话。棉被被一鼓作气地掀开了一大半，暴露在冷空气里的身体，给了眯起眼睛睁开的勇气。

昨晚的记忆逐渐复苏，她试探般伸出手，身边依旧是空无一人。“维枫？”语调上扬，她的嘀咕中透着浓浓的疑惑，“又不在吗...”

套好衣服，她下床，看到了维枫留在床边的外套。

需要想的事情太多，向晴轻轻按揉着额头，等待思路变清晰。

房门被拉开，在沙发上，她看到了半夜失踪的维枫，他似乎，睡得很熟。

向晴看了一眼时间，叹息着走到他身侧轻轻蹲下，膝盖透过布料，碰到了一个坚硬的物体，她低头一翻，发现了维枫的ipad。

“怎么乱丢东西，磕坏了怎么办...”向晴的声音很小，仿佛只是说给自己听一样。

虽然她声音很轻，但还是让睡梦中的维枫皱起了眉头，他紧闭着眼睛，脑袋往沙发里又靠了靠。

“你啊...”被维枫赖床的模样逗笑，她将双手搭在他一侧的胳膊上支起身靠近他，“起来啦维枫。你怎么这样啊？有床不睡，睡沙发…天气这么冷…”软软的嘀咕，就像催眠一样，既叫不醒他，也让自己变得更不清醒了。向晴无力地趴在他的身上，揉着披散的头发，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

低沉的嗡嗡声将睡梦中的人惊醒。维枫忽然睁开眼，第一时间按下了手机音量按钮。

向晴扭动脖子，想去看那个已经被他挂断的电话。

但维枫却下意识关掉了手机的屏幕。

少有的紧张样子，让向晴轻易就察觉出了不对劲。“Lisa?”虽然维枫遮的足够快，但她还是瞟到了屏幕上弹出的姓名。怀疑是自己看错了，她转头面向维枫，“这么早联系你，是有急事吗？怎么不接呢？”

“什么时候走？”他把手机顺手塞到沙发的靠枕里，“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维枫你最近怎么了？”向晴看出他想隐瞒些什么，“酒店那次，你神神秘秘的。今天又...我当然不会觉得你跟Lisa有什么，但是...”看着维枫有些憔悴的模样，她轻咬住嘴唇，将手搭在了他的手背上，软软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别乱想。”也许是因为刚睡醒，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沙哑。“走，我送你。”他站起来，侧身回避她的表情。

“维枫。”向晴紧紧抓住维枫的手，抬起头，“出了什么事？”她表情严肃的望着他。

维枫居高临下的跟她对视了片刻后，妥协似的半跪到她面前，“没事。”说着，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像是为了让她安心，他还特意牵出一抹灿烂的笑容，“今晚睡你旁边，嗯？”

“才不用你陪。”她最后还是选择将怀疑留在心底。勾住他的胳膊，她跟他一起站了起来，“去洗漱吧。一会我自己走，正好你也需要私人空间。”留下这句话，她松开维枫的手，转身离开。

胳膊颓然地垂在两旁，她脚步也变得越来越快。但其实她每走一步，都在期待维枫能如往常一样，上来拉住自己，然后用他那副对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告诉自己，他并不需要私人空间。

可这次，他却并没有这样做。

问与不问都没什么区别，想到这，向晴压下唇角，仿佛在心里暗暗地叹了一口气。

...

繁忙，让时间被挤压，也让她暂时不用面对自己的内心。在工厂忙碌了一整个上午。趁着午休，她独自一人走到工厂外的花园。

在T台附近转了一圈后，她找了个石凳坐下。

仰头，看着已经升至最高点的冬日的暖阳，她缓缓闭起双眼。

光线照到脸上，她露出短暂惬意的神态。看着空气中四下飞舞的细小颗粒在阳光下闪烁着金黄色的光芒。她不知不觉地把手伸进包里，取出那个异常安静的手机，思索片刻，还是拨通了维枫的电话。

忙音响了一阵子，最后只余下“嘟嘟”声来提醒她，电话无人接听。

指尖不甘心地一按，向晴挂断电话，呼了一口气。低头避开阳光，点进了跟维枫的聊天对话框。

屏幕上甜蜜的信息仿佛是在无声的提醒她，两人之间似乎并无摩擦，但不知怎的，她就是忍不住，抿起了苦涩的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