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宫魁伶(93)
白三虽然是父亲的人,然是一个正人君子,正直可靠。若是连他都不知道,说明此事有可能不是父亲gān的。
邱长卿略点点头,眼帘一垂,“我信你。你去罢。”
白三站起身,朝少主人拱拱手,转身要走。忽又想起什么来,“郎君放心,白三不会禀报主人这件事。”说着便走了出去。
白三知道,主人不会愿意看到少主人对公孙辰鱼的安危如此紧张。
邱长卿嘴角一扯,眼神里多出一丝感动。
宋一走上前来,神色中有一些慌张,“白三不会说谎,那这事儿就奇了怪了。一个大活人,还能凭空消失了不成?”
邱长卿呆坐着,愣了半晌,他也在想,她到底哪儿去了?又想到她万一遇到歹人,更是心急如焚。
邱长卿突然想起来,“上回,她说遇见一个江湖女子,那女子借了她的马,会不会是又遇上那女子了?”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郎君,咱们今晚还出去寻吗?”
“天色已晚,我们贸然出去找人,找不到不说,让父亲那边知道了,她会更加危险。”
宋一点头称是。
裴旻走了进来,见他们二人的神情,便知道仍没有公孙辰鱼的消息。也顾不上彼此寒暄,只是在白三刚坐过的地方坐了。
突然,裴旻激动地对邱长卿道:“上回辰鱼出去,遇到了一个人,邱兄可还记得?”
邱长卿抬眼望向裴旻,嘴角上扬,“记得。我们也正想到了这一点。”
“那还等什么?我们赶紧去找人呀。”
邱长卿眼神一冷,收回目光,“我打算……明日一早去找她。”
裴旻哪里还能等到明日早上,对邱长卿此刻的漠不关心有些不解,因忍着自己的怒气,轻笑:“我却等不得明日了,我先走了。”
宋一拦住裴旻,正色道:“你误会郎君了。他是怕……”
邱长卿抬眼一看,神色冷毅,断喝一声:“多嘴。裴郎君何曾误会我什么?还不赶紧让开?!”
裴旻侧脸,白了宋一一眼,没好气地走了。
宋一往前走了两步,俯视着眼前的少主人,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
邱长卿一直盯着眼前的虚空,不说也不笑,他似乎在期望着裴旻能找到她。
如此枯坐了一个时辰,屋内安静得可怕。蜡烛将要燃尽,却并没有等来裴旻的消息。
婢女秋实来了好几回,见少主人一脸颓丧,不言不语,宋一也陪在一旁。
秋实不敢打扰,只得默默端茶递水,剪灯花,换新的蜡烛,悄悄退去。仿佛和屋内的空气一般,是个透明的存在,丝毫未曾引起屋内两人的觉察。
邱长卿终于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他qiáng行忍住,差点憋出眼泪来。这时,他才突然从那片虚空中回到现实似的,爬起身,仿佛周身的力气被抽完了似的,无jīng打采地走向了里间。
宋一看着少主人有如行尸走肉般地从眼前飘到里间去休息,眼神尽是不忍,却也无可奈何。
一会儿,秋实来了,见少主人早已躺倒在chuáng上。便悄悄伺候他脱去了外衣和鞋袜,仍去了。
邱长卿虽然困极,却在chuáng上翻来覆去,不能入睡。
他突然睁开眼睛,望着chuáng幔,想起她上午在这里睡觉的情形。
他脑海里闪过和她的初次见面,她拽着他的马尾,不让他走;第一次面对面,她秋水般明亮的眼睛多情地扫过他的脸;第一次她撞在他的胸口,两人尴尬而又微妙的时刻;她打在他脸上的喷嚏和喷在他脸上的茶水;第一次她忘了自己的身份,将墨汁点在他的鼻头上;她醉酒后,躺在他怀里,第一次主动抱住了他……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她才来多久,怎么就和他发生了这么多美好的回忆?
他又坐起身来,呆呆地望着她上午睡过的一角,伸手轻轻地抚摸那被子,不觉轻笑出了泪来。
他伸手擦掉眼角的泪痕,摩挲了几下手中的水雾,仍是一头雾水,她到底对自己做了什么?
他仍歪在她睡过的角落,抱着被子,闭上眼睛,眼角的泪痕犹未gān透,在暗夜中散发出悠悠的光芒。
裴旻骑着马,去江湖人士习惯落脚的那些大小客栈,一一地查问,跑了十几家客栈,终是一无所获。
后来到了宵禁时刻,裴旻不能再在街道上横冲直撞。只好找家客栈,暂且住下,等待天明,再继续寻找。
裴旻在客栈也无心梳洗,抱着剑,临窗站立。
他冷寂的双眸,颓然地望着长安城中的万家灯火,小心脏的一角似乎被谁的小手捏在了手里,有点痛,又有点苏麻。他无心分辨这种感觉是什么,只是呆呆地站着,期盼黎明快些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