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困我+番外(40)
作者:巫如是
贺知意则像是做错事的孩子,支支吾吾,一时无言,不敢看他,迟来的后悔。
那手正缓缓下落,不曾想在半空被贺临礼握住。贺知意身子发颤,打人的手抖得更加严重,即使被贺临礼一手稳稳圈在掌中,也抖得无法自控。
旋即便是一颗一颗的泪,滴在车座椅上。
打人者此刻呈现无助委屈的模样,反倒更像个受害者。
贺知意右手被他用了力攥住,一时抽脱不开。她低下头,就着空着的左手擦泪,擦拭的间隙,慢慢开口质问。
“你也要那样吗……”
“你也要跟那些人一样。我算什么,你把我当什么。”
“你们都把我当什么……”
贺知意的声音哽咽又委屈,眼下压抑着不哭出声,也许真的太过委屈,低下的头不时传出抑制不住的呜咽声,身子哭得一抽一抽的颤。
贺临礼松开了她的右手。
贺知意终于可以将整张脸都藏在两手中,她近乎伏下身体,只留给贺临礼一个乌黑的发顶,还有那单薄发颤的背,长发逐渐散开,散成乌压压的一片。
惯常的姿态。
“我不想这样了,为什么你们都要这样对我,为什么你们都要这样……”
贺知意刚刚那一巴掌也许用了力,但那个力道对贺临礼来说无关痛痒。
他当下抓住她的手,只是想看一下罢了。贺知意打得用力,打得他的脸发麻,他不信她的手不会痛。
诡异的场面,司机安静坐在前面,连呼吸也刻意放缓。
贺临礼早已侧过身来,往贺知意的方向靠近了些,他不敢再碰贺知意。贺知意仍然怕他,从先前撩拨她的头发时他就能确认这点。
他低下头,一手撑在贺知意一侧,一手颓然垂在腿间,安静听贺知意的控诉,安静听贺知意那样委屈的哭诉。
他注意到贺知意话语中特殊的字眼:都这样。
不知想到什么,贺临礼眸色暗了下去。
除了酒店的那次意外,他不知道贺知意是不是还遇到过别的什么,至少在她进入大学的这段期间,在兼职的时候,一定遇到过什么。
他早该确认这一点的,从见到贺知意的第一眼。贺知意明显消瘦的模样,眼下的乌青,手背上还未消去的针眼。
她明显没有好好吃饭,也没有睡好觉,明显正生着病。来见他的时候也是,状态游离,总是心不在焉。
他情不自已,想要碰她,却又想到什么,默默收回手来,眸色更加暗了下去。
贺知意,为什么,过成了这个样子。
“像今天一样,贺知意。”
贺临礼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低沉,沙哑,让人心安。
“像今天一样,我无聊了,你也无聊了。就一起随便吃点什么,随便走走,随便你想去哪里。”
“就这样约定,可以吗?”
贺知意不知道呜咽了多久,但贺临礼说完这话,她的情绪明显被安抚不少。
她哭过了,也哭好了。
就那样低着头,带着明显的哭腔,闷闷的反问贺临礼。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不知道是哪里好笑,贺临礼又是一声轻笑。
贺知意不愿正视他,却大概能想象得到他的神情。
“贺知意,你刚刚还给了我一巴掌。”
一股臊意冲上头脑,把贺知意刚刚那股子冲动和委屈全部冲走。
垂下的长发挡住了她的脖颈和耳朵,连脸也藏得严严实实,她犹豫了很久,像是做好了心理建设,刚准备开口道歉,却被贺临礼及时打断。
“‘对不起’之类的屁话,我不想听。”
“这样吧,要真想谢我,或者报答我,那我们再做个约定。”
“贺知意,好好抬起头。”口吻中带些命令。
贺知意两手又擦了下脸,慢悠悠直起身来。她的头还微垂着,眼眸更是垂得深,好像直起身已是此时最大的决策。
“抬头。”
贺临礼语气加重,咬字更清更沉。
贺知意这才不情不愿的抬起头,却没再看他。
贺临礼这下也没有继续要求,像是一手撑得累了,他也慢慢直起身,结结实实的重新靠回椅背上,一瞬间呼了口气,像泄气,又像叹气。
“贺知意,我不会对你怎么样。”
他说完,复又看向贺知意,看她那双湿漉漉的眸,被咬得发红的唇,看那还微微皱着的眉,看她脸上被泪水糊着的发丝。
贺临礼轻笑。
“当然,你可以随便对我怎么样。”
脑子里一瞬间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开,贺知意被炸懵在原地。贺临礼不知道真吃错了什么药,说得话越发反常。
也越发没有头脑。
贺知意被他的话哽住,两颊涨红,憋了很久才憋出一句“疯子”。
“所以同意了吗?”他垂眸问她。
贺知意并没表态,也不吭声。这都什么跟什么。
“还有,贺知意,稍微适应我一下吧。”
话末,贺临礼的手再度伸了过来,他没有碰贺知意,一手悬在半空,掌心微微摊开,像在等什么。
他在等贺知意碰他,等待良久。
冰冷、纤细、微颤。
贺知意的手,那样轻的与他的掌心相接,极短暂的一瞬,那股凉意便瞬间消失。
贺临礼的手很温暖。
贺知意很早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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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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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短暂的一次触碰。
贺临礼也收回了手,冗长的呼吸,沉默。
“我、我要走了。”贺知意开口。
贺临礼没有动作,淡淡“嗯”了一声。
贺知意再度起身准备离开,她今天记性很好,把贺临礼的外套脱下,连带着准备把脖颈间的围巾也拿下去。
厚重的外套就堆在座椅上,贺知意的手刚接触到围巾便被贺临礼叫住。
“带着吧,下次还我。”
贺知意动作微顿,没再开口,就那样下车,也没有道别的话,只留给车上的人一个单薄的背影,那背影也渐渐缩小。
后彻底消失在视野中。
“走吧。”
后座低沉唤了一声。
司机麻溜的重新启程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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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一路,贺知意感觉整个身子都像灌了铅,骨头痛得像被粉碎,脚上也像绑了石头。不想再被贺临礼看到自己乱七八糟的状态。
她最终撑着回到出租屋,就那样朝床倒去。
头疼,比以往的每一次都疼得厉害,胃也翻江倒海的疼,绞得肠子像断裂一般,胸口发闷,越发让人想吐。
贺知意只觉得视线模糊,一手无力地覆盖着眼睛,原本冰凉的皮肤也慢慢发热。贺知意被自己灼热的体温吓到。
恐怖的发烧,一如往日,次次折磨。
额心疼得过分,贺知意一手摸到床沿桌上的止疼药,犹豫了一瞬,后收回手。明天还有兼职,吃了这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了。
贺知意努力撑着手臂坐起,拖着酸软无力的身体去取了冷水,就着浸湿的帕子捂了捂脸,但热意才稍稍退减一些。
好难受,真不知道明天要怎么出门。
搁置在桌面的手机在这时打来电话,响了几次都无人接听,电话铃声响得越发急促,瘫坐在地面的贺知意才极不情愿的挪起身。
是方玥。
太晚了,不知道方玥为什么会这么晚给她打电话。
贺知意才刚按了接听。
“知意,我想好了,我要来,我不放心你一个人,而且我们不是好久没见了,我爸妈会同意的,我也想看看你过得怎么样。”
贺知意无力瘫坐在床边,嘴角微微扬起,努力调整了状态和语气。
“我没问题的,你不要乱跑,我也会担心你。”
像是怕方玥不放心,说完这个,贺知意又想到什么,慢慢补充了一句。
“我跟贺临礼一起,你不用担心的。”
“贺、贺临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