层层叠叠的人群里面是有人在舞狮。很多大人把小孩子架到脖颈上，宋葵跳起来也看不清里面的模样。

季先扣住她左胳膊，她疑惑地抬头，正对上他含有狡黠笑意的眼。

下一秒，他俯下身，另一只手拢住宋葵膝盖，力道一收，使宋葵坐到他右肩臂上，紧跟着，他站了起来。

宋葵：“……”

“能看见吗？”季先问。

宋葵：“……能。”她紧张地左右看看，“可以了。”

季先：“不拍照？”

宋葵犹豫。

他们站在外围位置，这副模样碍不着谁，即便碍着了，这个位置本来也看不见里面。

顶上虽然悬着花灯，但是不明亮，照不清人脸，离得远的根本看不清谁是谁。

宋葵真诚问：“我重吗？”

她看着瘦，其实身上肌肉含量不低。

季先认真凝视她，似乎在问是不是看不起他这个散打冠军。

宋葵当然不敢看不起他，拿着璀璨对准舞狮队。

这个角度不好。季先配合她来回走动找角度，终于，宋葵拍拍他手臂，他停下来。

舞狮队滑稽的动作和狮头憨态可掬的模样逗得宋葵哈哈大笑，调整姿势时，她的手无意识划过季先耳廓，点起一片绯色。

第4章 你就是想吃瓜

“你是说，这台照相机是季先买来送你的？”方灿双腿盘在床上，“我虽然对照相机不感兴趣，但这玩意，得上万吧？”

宋葵一时间有些心虚。

方灿也不问了，直接用手机搜IJO，搜着搜着，指尖开始颤抖，她放下手机：“是我冒犯了。”

“你说，同门师兄妹那么多，他为什么只送你礼物？”

宋葵打字：「同门师兄妹并不多，散打社除了我在正儿八经的训练以外，其余的都是跟你混在一起看帅哥的。」

跟闺蜜讲话，宋葵从来不客气。

方灿：“行行行，不多，我们比不了你们革命友情。可是再怎么革命也不能送这么贵的礼物吧？这可太贵了！”

宋葵：「他说这钱在他眼里跟一碗牛肉面差不多。」

方灿：“哟哟哟，他怎么不送我牛肉面？”

宋葵：「那明天早上我请你吃牛肉面？」

方灿：“去你的。”

闺蜜俩闹了一会儿，方灿幽幽问：“你真没想过季先可能对你有意思？”

这回宋葵没有打字，直接用嘲讽拉满的笑声回答方灿。

方灿：……对不起季先，她真的尽力了，这妮子不开窍啊！

她弹身上前捂住宋葵的嘴，下一秒，她的手被反拧住，整个人瘫在床垫上，宋葵的膝盖抵住她后腰。

宋葵嘲笑她：“班门弄斧。”

方灿：“……”好气啊。

-

年二十九，宋葵把行李箱留在方灿的出租屋内，只背个小包回去看望赵洁英。

途中，她去商场给赵洁英还有赵洁英的家人买了礼物。

宋葵的父亲在她四岁那年因意外去世，十七岁那年，她妈妈嫁给冯祥。

冯祥家有个大宋葵两岁的儿子和一个小宋葵三岁的女儿。宋葵那个时候在大学，只在逢年过节回去住几天。

继父家总体氛围不错，不是因为要找“保姆”才娶赵洁英的，所以宋葵愿意成全。

知道宋葵今天要过来，冯祥和赵洁英夫妻俩一起做了一大桌子好菜。

女儿冯慧帮着把宋葵的房间打扫干净；儿子冯望去超市买了水果和零食。

冯慧问赵洁英：“妈，姐的口吃还没好吗？我在医院里有认识的医生，过完年我带她去看看？”

赵洁英：“行啊，你到时候跟她商量商量。”

冯望买完水果走进单元楼等电梯，他的目光被一个穿米白色毛呢大衣的女生吸引。

她的头发乌黑柔亮，半扎着鱼骨辫，下面的头发松松地散下来。

没有化妆，肤质很好，看上去乖乖的。

冯望试着喊：“宋葵？”

她侧过脸来，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不掺任何杂质，看着令人心情愉悦。

“我是冯望。”他怕她认不出来，笑着解释。

宋葵规规矩矩地说：“哥，新年快乐。”

冯望：“新年快乐。变化真大啊，我还怕我喊错了人。”

他记得第一次见到宋葵时，宋葵给人的感觉很丧。

总是垂着眼皮，神情躲闪，那时候冯望以为她不喜欢他们家。

他当时十九岁，火气旺，心想谁管你喜不喜欢，又不是我求你们来我们家的。

后来相处一段时间他才弄明白，宋葵因为有口吃，所以不愿意讲话。

关键在于，她的口吃不是天生的。她那个时候在努力适应这件事情，心情低落，并非针对他们。

而现在的宋葵会大大方方叫他哥，他听着很高兴。

“东非大草原怎么样？条件好不好？”

宋葵抿嘴笑：“有照片，回、回去看。”

冯望点点头。

回到家，宋葵有礼貌地依次打招呼，等她的脸对准赵洁英，赵洁英的眼泪簌簌直掉。

冯祥让她们娘俩进房间说话，他们在外面继续忙活。

赵洁英拉着宋葵的手看了又看：“黑了，瘦了。”她伸手捏捏宋葵下巴，“但还是顶漂亮。”

宋葵就笑。

赵洁英：“结巴治好了吗？说几句话我听听。”

宋葵红着脸摇头。

赵洁英急了：“医生说你这情况要多说话，你不说话怎么能行呢？”

宋葵的眼睛盯着鞋面，视线慢慢变模糊。

在外面，她可以装作或者真的不在乎这些，可是到了妈妈面前，她觉得委屈。

她的口吃是十六岁那年主持元旦节目患的。

那年电视台的人要过来录像，学校经过层层选拔敲定她为主持人。

彩排当天，全校师生都在，现场的摄像头、手机、电子眼像枪一样指着她。

她前面开场还开得很好，说“纷至沓来”时磕巴了，说成“纷至沓沓来”。

这本来是小失误，可是有个男生突然大声起哄，紧跟着坐在台下的所有人都开始嘲笑她，等她再开口时，磕巴得更厉害，现场也就笑得更厉害。

等她下了场，老师说她心理素质太差，于是将她换掉了。

从哪天以后，她开始结巴了。

“小结巴”的绰号一直到她大学毕业还有人在叫。她无不自嘲地想，读书的时候别人喊她“小结巴”，等上了年纪，别人是不是要叫她“老结巴”。

医生说她的口吃是心理疾病，证据是她说英文很流畅。

赵洁英：“慧慧说她认识一个有名的医生，过完年跟她一起去看看？”

宋葵坚定摇头。

她不想，她现在一点都不想去看医生。

她拿出手机：「你嫌弃我结巴，我以后不回来了。」

“你、”赵洁英气不过打她肩膀一下，“你怎么能说这种话？我什么意思你不知道吗？妈妈是希望你好。”

宋葵：「妈，你看我胳膊上的肌肉漂不漂亮？」

赵洁英就真的去捏：“嚯，挺结实。”

宋葵：「这都是荣誉勋章，我还有马甲线呢！」

“什么是马甲线？我只知道腹肌。”

宋葵把衣服掀起来给她看。

娘俩就锻炼问题聊了一会儿，等饭熟了，她们出去吃饭。

一顿饭吃得热热闹闹，冯慧嘴巴乖，人伶俐，哄得每个人都很开心。

吃完饭，冯慧拉着宋葵要看照片，宋葵拿出笔记本电脑给她看，冯望也过来凑热闹。

兄妹俩看着电脑里辽阔壮丽的草原风光，非常默契地对着宋葵一顿夸耀。

毫不客气地说，宋葵在这六年里听过许许多多各种各样力度比这更大的夸赞，所以她这回并没有脸红。

大年初二，赵洁英带着满脸不情愿的宋葵回娘家聚餐。

宋葵的二姨直愣愣冲过来抱住宋葵。

“回来了？怎么不回我消息？你这孩子……能说话了吗？”她拽着宋葵的手走进偏厅，“我发你的资料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