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虎挠门(登堂入室之二)(2)

作者:练霓彩


但门内的虞德娴确实一脸迷惑,她眉角上的疤已经裉成白色。

冠羽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啊,冠羽?方阿姨的独生子?」她像是突然想起来前天接到的电话,赶紧开门让少年进来,「你的房间我已经打扫好了,你再看一下要添点什么,我去买。」

言谈间客气疏离。

冠羽明白那个不祥预感是什么了。

他的德德不认得他,她把他忘得一乾二净了。

但他却将她记得这么深,心心念念要来寻她。

小老虎失望的垂着耳朵,拖拉着长尾巴,委屈的住进了虞德娴给他准备好的房间,呆坐在床上,看她忙碌的介绍书桌的各个机关,还有床垫舒适度之类。

小老虎伸出爪子挠挠棉被。

不行,他都追过来了,怎么可以让德德再跑走呢?忘掉就忘掉啦,他可以和德德制造新的回忆啊,虽然有中间空白的十一年,但他可以拥有后面无数个十一年。

小老虎磨磨爪子,舔毛洗脸,让自己精神百倍。

虞德娴正退出房间,忽觉背心一阵凉意。

还不到七月呢,为什么冷飕飕的?

她迟钝的神经根本领会不到,那种寒意,是因为让小老虎盯上的缘故啊。

第一章

冠羽姓陆,从父姓,但他的生父其实不知道他的存在。

而他的母亲姓方,虞德娴也只知道方阿姨,却从来没有疑惑过,为什么没有看过姓陆的姨丈。

虞德娴的母亲和方阿姨是朋友,听方阿姨说,虞德娴一直到十岁都养在他们家,和冠羽一起长大籵岁以后才让她母亲接回家去的。

但虞德娴却没有什么印象。

事实上她想不太起来十岁以前的事情。

妈妈说,那是因为她受了很严重的伤。大概是那时吓坏了,忘光了吧?她额侧的伤疤虽然很淡,但摸上去还是有痕迹的。光是那道疤的曲折狰狞,就可以想象当初小小的女孩儿究竟承受了多恐怖的伤害。

不过她已经忘得一乾二净了,也没有期望再想起来。

对虞德娴来说,母亲和方阿姨的好交情所产生的唯一结果,是她现在住着的这间屋子──

从十岁住到现在二十一岁,十一年以来,都只需要付水电瓦斯费用,每月租金什么从来没有。登记在方阿姨名下的这间屋子,是无偿的以「租赁」名义借给虞德娴母女居住的,即使虞德娴的母亲去世,方阿姨也依然大方的让她这个孤女继续住着,没有将她赶走。

三房一厅两卫,这大的屋子,让她一个人独占着,随她用。

现在方阿姨只是拨电话来,温和客气的说:「我家小老虎要给妳添麻烦了呢。德娴,请妳清一间房出来,让那个孩子住着吧。」

方阿姨的独子,宝贵的王子殿下要来暂住三年,高中学程读完之后要考大学,可能就搬出去了。当然也有可能更早离开,高中嘛,正发育着,交到了女朋友什么的,说不定会另外找一个更具隐私的爱巢。

虞德娴微笑着,心底漫不经心的迎接了王子殿下。

奇怪的是,年幼王子对她非常热情。

也许太热情了……

十六岁而已,却和她一样高了,夏季的T恤薄薄的贴在胸膛上,她原以为这个年纪应该很单薄的肩背,却已经有结实的肌里雏形。

这年轻的男孩儿踏进玄关,一关上门,就热烈的拥抱了她,她的脸颊贴着他脖颈,嗅到他身上干净的气味。

有那么片刻,她心跳飞快。

男孩儿放开她,又笑容灿烂的和她说话,她几乎是僵硬的回答他。

她不知道自己耳根已经发热,更不明白陆冠羽笑瞇的眼睛其实是直直盯着她通红的肌肤,他努力的克制着自己不要再度扑上前去。

除了拥抱,他还想要再去碰碰那红通通的耳朵。

但这样就太急躁了,他不想让德德认为他没有礼貌。

虽然他很想念德德温凉的肌肤……小时候,都和德德睡在一起的。但现在德德不记得他了,他只能勉强用拥抱来稍微止一下饥渴。

在房间里整理自己带来的行李箱,陆冠羽还在回味进门后的那个拥抱。

匆匆回到自己房间,关上门的虞德娴,伸手捂着自己发烫的脸颊。

「居然会因为一个十六岁的小孩子而害羞……她发出悲惨的呻吟,「太丢脸了,那还是小孩子啊!被一个小孩子抱抱有什么好害羞的?这真是太蠢了……」

她把自己埋进枕头里捶打。

这才只是第一天,见了第一面而已。

她接下来还要煮饭洗衣,照顾这个小孩儿,这第一天都还没有过完呢,更不要说往后还有千余个日夜,足足三年……

虞德娴此刻只有一股将自己捂死在枕头里的冲动。

门外传来敲门的叩击声。

「德德?」干净微低的男声响起,有些犹豫,「洗手间……呃,我以后就用外面那间浴室了吗?」

两间浴室,一间在她的主卧里,一间在两个客房中间。

他以后当然是用外面那间……虞德娴猛然从枕面里抬起头。

「外间!」她近乎尖叫。

她想起来了,外间浴室里还晾着她刚洗起来的胸衣底裤,足足三套,刚好红绿黑各一色……那孩子不是已经进去过了吧?

虞德娴花容失色,烧红着脸,开了房门,奔进浴室,在陆冠羽的注视下匆匆湮灭──回收了那三套私密衣物。

她惊惶失措。

于是她没有看见,那望着她的男孩儿,也是两颊通红,又好奇,又害羞,却又隐约有丝期望的不停偷瞄她怀里水湿的衣物。

不过是内衣卖场里大剌剌悬挂着的商品,逛街时总会看到的。

陆冠羽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因为看见犹带水气的内衣,而联想到内衣的主人,继而再想到内衣穿在其主人身上的模样──

血气方刚的少年郎,匆匆捂着鼻子,转头撤退回房里去了。

老天啊,这才只是第一个照面而已。

她和他的同居生活,已经有鸡飞狗跳的预兆了。

※※※※

老实说虞德娴一晚上没睡踏实。

她翻来覆去,就跟煎饺子一样左侧右躺的折腾着,直到天光大亮了,她茫然瞪着窗帘外射入的阳光,想到她该起床了。

店门一般十一点才开,她十点半到就可以了,烤烤蛋糕,做个简餐,三点半会有另一个人来接班,她就可以回家了。上班时间短,天数就不会太客气,一个月只有三天排休。

但现在家里多了个上学的小王子。

高中八点上课,七点半到校,家里离学校近,走路二十分钟,骑脚踏车大概十分钟,那她要几点起来准备早饭?又要几点去敲门叫小王子?

早晨时间五点四十分,睡不好的虞德娴陷入烦恼。

六点钟,她模糊听见房门外传来一声尖锐、短促,彷佛整个碗柜被推倒又砸碎的暴烈声响,然后被迅速的掐掉。

她很惊讶,因为她迟钝的意识到,那声音居然是闹钟。

王子殿下不怕被那声音吓到夜里作恶梦吗?

早晨的屋子实在是很安静的,于是在五分钟后,虞德娴听见客房的门被推开的吱呀声,然后是外间的浴室里传出盥洗的水声,马桶抽水的声音很明显,之后是客房的门打开又关上。

虞德娴看看闹钟,才六点十五分。

 小王子需要这么早起吗?她在心里记下时间,心想,她是不是应该起来了?既然小王子都起来了……但这么早,实在不是她平常的起床时间,呜呜。

渴睡的身体完全不听从指挥,虞德娴在柔软的被窝里挣扎。

半梦半醒,她又听见客房的门打开的声音,她睁开眼睛,瞄一眼钟面,才过五分钟,现在是六点二十分……

她猜测小王子也许换好校服了,但这么早就要去学校吗?她懊恼起来,为什么昨天不追根究柢问清楚小王子的作息呢?害她现在这么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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