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时间他在书上看到“投之以桃，报之以李”, 想了想他似乎的确没有回报给白团子什么东西, 正好用这里的花朵“报之以李”。

看着在花丛中兴奋地跳来跳去的白团子，见雀眼中闪过一丝茫然, 复又恢复了清明, 那一瞬间, 他脑中冒出了一个问题：白团子对他来说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这个问题在他脑中留存的时间只有那一瞬间, 因为他隐隐觉得答案并不是他想要的答案，他下意识地拒绝了探寻。

天空中的乌云不断凝聚，让这里显得越发沉闷，见白团子吃得正高兴, 他就没有催促。

没一会，绵绵细雨飘洒着充盈了天地，雾蒙蒙的雨幕中, 两只山雀的身上却依旧清爽蓬松, 白团子经常受到这样的照顾, 很快就意识到了它没有被雨水打湿的原因，它顶着满脸花粉向见雀鸣叫了两声表达感谢。

就在见雀想说再过会就回去的时候, 他感知到了一位不速之客。

一只浑身白绿相间的小型咒灵自山坳中一跃而起，它的五官偏向幼态的兽类，头部层层叠叠，微卷的边缘仿佛花瓣。

花朵咒灵愤怒地盯着白团子，自人类对不完美花朵的不满与埋怨中诞生的它，在全国各地的景区中都待过，游人看到枯败、凋谢的花朵总是不太高兴，在那样微量却源源不断的负面情绪中，它的实力越来越强。

然而它和大部分咒灵不同，它有情感，对花朵的情感，待在开得旺盛的花朵旁它会感到幸福，比起实力的增长，它更想要花朵长盛不败，因此它四处寻觅，最终在这里寻觅到了还在盛开的野生花朵，实力不再增长，但它感到了幸福与快乐。

距离它寻觅到这里的时间将近一个月了，在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它经常去人类的居住地偷取各种各样的肥料，用来延长花朵的寿命，以往没有发生什么意外，没想到今天一回来就看到了这副让它心痛的场面，它不能容忍自己辛辛苦苦照看的花朵被糟蹋成这副模样。

它在咒灵中的智商称得上不错，但热烈的情感和稳定的情绪很难共存，明知附近有一只山雀给它一种捉摸不透的感觉，它还是愤怒地跳了出来。

莫名跳出来的咒灵用沙哑而粗粝的声音说咒骂着，一个字都没听懂的见雀直接将白团子移到了自己身后。

白团子的眼神茫然中夹杂着难以置信：这，这就不让吃了吗？

它在距离地面三四厘米的半空中挣扎着环顾四周，看到脚下正好有朵“美食”，它就伸长脖子去够，够不到花蕊却够到了花瓣，两片花瓣在它粗暴的动作下掉了下来。

花朵咒灵瞳孔缩了缩，看到心爱之物受到伤害的它更加愤怒了。

它倏地抬起看上去纤弱的双手，每只手上的四根手指瞬间化作交缠的藤蔓冲向见雀身后的白团子，藤蔓上还长出了锐利的茎刺，其上附着不留余地的蓬勃咒力，它的目的就是捆缚并刺死这只山雀。

可惜事与愿违，藤蔓卡在半空中，像是冲进了某种坚硬的物质中，不能前进一丝一毫。下一秒，长达十几米的藤蔓顷刻间分崩离析，碎成了横截面异常整齐的小段。

深绿色的血液点缀在花丛中，有种诡异而不祥的美感。

滴答——

失去的双臂自断口处迅速地重新长出，除了身上微不可察的颤抖，花朵咒灵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这份颤抖恐怕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疼痛，它移动目光看向见雀，眼神中多了几分警惕，但更多的，是憎恨，下一秒，粉色的烟雾弥漫在它身边，并以一种惊人的速度覆盖了整片山头。

将近特级的咒灵啊。

想用不完整的领域给予自己增益的同时，用咒灵天生强悍的格斗能力来对付他吗？

见雀歪歪头，凝视着烟雾中若隐若现的身影，这不过是弱者的垂死挣扎罢了，不完整的领域不仅缺乏术式的必中效果，还会消耗大量咒力，在他看来，这只咒灵体内的咒力总量撑不了多久，提升的那点增益其实不如直接攻击，那样还死得轻松一些。

是的，死。

由他亲手写就的死亡。

如果他刚刚没有切断那两根藤蔓，体内的咒力微弱到仿佛不存在的白团子已经死了，不管是咒灵还是人类，既然做出了选择，就要为做出的选择付出相应的代价。

山雀形态的他显然做不到和对方拳脚相加，他现在由操纵空气而衍生出来的咒术中，攻击型的咒术就两种，空气利刃并不适合攻击在增益下提升了速度和反应能力的咒灵，他选择用无数的小型爆炸来进行大范围的攻击，省的攻击落空。

在极其简短的时间里，他迅速地制定了最轻松的作战方案。

莫名古怪起来的氛围让花朵咒灵心中一紧，在即将爆炸的时候，它跃到了空中，可惜它没有料到爆炸的范围。

它被爆炸重新崩到了地面上，没等它破开的皮肉愈合，在增益下敏锐非常的它立刻爬起跳开，接连跳开几次后，它看了看空中的两只山雀，又看了看附近碳化的花朵。

难闻的焦味充盈在鼻腔中，难以言喻的悲愤冲击着它的理智，那只山雀明显是在故意逗它玩，此时的它已经意识到了它根本不是对方的对手，它环顾四周，试图在解除领域的瞬间逃跑。

在见雀眼中，花朵咒灵的走位很怪异，如果想要逃跑，那就更怪异了。是在躲避什么东西吗？这么想着，他平静地继续释放着小型爆炸。

过了两三分钟，看着它刚刚尽量避开的，尚且完好的花朵全部遭殃，花朵咒灵紧了紧拳头，强烈的憎恨让它放弃了逃跑的想法。

它深知它逃掉的可能性非常非常小，想要活着是发自内心的本性，放弃活着是迫于无奈的选择，既然逃不掉，又保护不了这些花朵，那就干脆一起死吧。

随着它心中飙升的负面情绪，随着维持它理智的那根弦断裂，以它为中心，笼罩着这片山头的烟雾起了剧烈的波动。

这种波动……

见雀沉思片刻，释放了空气利刃，对方的体力已经远远不如一开始的状态了，不再需要大范围的攻击。

无数的利刃切割着花朵咒灵的身躯，将它牢牢限制在了原地，剧烈的疼痛让它意识模糊，恍惚间，它看到了空中的山雀身后停留着一个神色淡漠的青年。

青年高高在上地看着它，没有丝毫表情，平静到了可怕的地步，这份平静让它窒息，仿佛它的结局早已注定，但它并不后悔，因为它必须要保护它的心爱之物。

它并没有真正看到，这仅仅是一种将死的灵感，对灵魂的感知。

“如果你胆敢再伤害这些花朵，我诅咒你，诅咒你永远生活在彻骨的寒冷之中。”时值寒冷的冬季，恍惚到难以思考的它下意识地说出了符合季节的诅咒。

见雀，当然没听懂，就算听懂了，他也不会放在心上。

在一道蕴含着大量咒力的利刃下，花朵咒灵的身躯化作黑色的光点，消散在了空气中。

弥漫着的烟雾逐渐散开，露出了重新焕发生机的野生花朵，就连之前呈现枯败之相的花簇都重新焕发了生机。

这是……

差一步就能完成的领域展开。

同样拥有不完整的领域，同样富有生命力的气息，他闭上眼睛，感受着空气中残留的咒力波动，隐约触碰到了赋予领域术式效果的边界。

让这些花朵重新焕发生机应该只是附带的效果，真是可惜，他恐怕永远都不会知道对方的领域中真正的杀机了。

或许是毒？他能感受到那些茎刺上的毒。又或许是别的，那样富有生命力的气息是毒的可能性很小。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如果能见证由不完整到完整的过程，对他构建完整的领域会更有帮助，但他不打算冒这个险，他在察觉到即将完成的时候就释放了大量咒力，力求秒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