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花开(28)
作者:海蓝
走近了看,这少年更是俊秀无比,只神情微带不近人的冷意,有一点点的傲然清高,但这完全是可以理解的嘛,只从少年一身的精绣白衣便知,这少年绝对出身富贵人家,自小更是家人极为宠溺的幺儿,没有经过多少的风吹雨打。不过完全不必担心,玉不琢不成器,只要在这十丈红尘好好打滚一番,不怕不会成为人世间再一名的赳赳好男儿。
她眼珠立刻滴溜溜地打转,寻思琢玉的好法子。
那俊秀的少年见她一个大姑娘一点也不害臊地大咧咧打量过自己全身上下,似乎很尴尬,更似乎是有一点点的恼怒,白玉似的脸皮微微一僵,乌黑的眸子转向一旁的主人家。
“三公子,这是我义妹,本姓武,双字小小。”
府中主人站起来,笑着上前两步,微转身,宽宽长长的袍袖有意无意地一挥,她立刻收起欣赏美玉的神情,无声地咳一声,也随即上前两步,站到了她义兄身边。
那少年也站起身来,对着她微微颔首,竟然没有言语。
唔,怎么同她义兄一般,又是高人一个啊?
有些不满地暗中嘀咕一声,小小这次很乖地在义兄介绍完自己后侧身一礼,很文雅地一笑。
“小妹,这位是京师中鼎鼎大名的关府三公子,双字岳鸣,今日来咱们家中作客。”
“啊,欢迎,欢迎!”
她笑着拍拍手,一副娇憨女儿家的可爱,挂在腰间前后左右的五六个布包一阵摇晃,叮叮当当乱响。
关岳鸣静静望着她,突然缓缓地笑起来。
她立刻直了圆圆的大眼。
啊啊啊啊啊!
少年原本就已经丰采天生的脱俗了,这展颜一笑,简直,简直就是风华绝代,宛如天上飞仙了!
她眼眨也不眨地瞪得圆圆的,只觉得心跳怦怦,犹如小鹿乱撞,再次地口干舌燥起来。
再也顾不得什么人前的矜持、伯乐前的明珠模样了,手飞快一翻一掏一送,蜜饯入口,大力地咬啊咬嚼啊嚼,等蜜饯进了肚子,她这才呼出一口长气。
圆圆的眼慢慢瞄过去,见义兄依然笑微微地站在一侧,并没有说什么,而那俊秀的少年郎也依然保持着展颜一笑的卓然风姿,虽然面皮有一点点的……僵硬。
她暗中扮个鬼脸,索性大方地舍了刚才娇羞造作的女儿姿态,笑眯眯地朝着俊秀的少年郎眨眼一笑,“关少公子,你长得这般的风华绝代沉鱼落雁,简直是天上的神仙耶……你多大啦?可曾婚配?”
嬉皮笑脸的,宛如正调戏良家女子的恶少。
她义兄却见怪不怪地依旧笑微微的,任她胡乱用着词语,展现真实的女儿面貌。
俊秀的少年郎似乎很害羞,刷地红了好看的脸庞。
耶耶耶——
她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小妹。”她家义兄终于出面,却不是为登门拜访的客人解围出气,而是帮着自己人了,“关三公子可是咱们天朝——”
“我今年……十八,尚未婚配。”俊秀的红脸少年郎却打断了她义兄的笑言,望着哈哈大笑的女子,轻轻说道。
“啊?才十八啊!”她张大嘴巴,露出一口白白的牙,似乎很是惋惜,转首对着义兄嘻嘻一叹,“大哥,太可惜了耶!”
“你又在胡思乱想了。”她义兄笑着伸手敲一下她的脑袋,她立刻很配合地哇哇大叫,抱头躲闪,眼角瞥到少年郎有些僵硬地瞪着自己,也不甚在意。
“武……武姑娘。”
“哈哈,听你这么喊好别扭啊,我总算比关三公子你虚长几岁,如果不嫌弃,你就喊我一声姐姐吧!”她笑眯眯地习惯性地开始攀亲戚,手探进腰间的挎包摸了摸,抓了几块松子糖出来,往少年眼前一递,“来,喊声姐姐,姐姐给你糖吃哦!”
不正经的样子,立刻惹来她义兄再一个的烧栗子。
少年郎这次却似乎没有被她变来变去的性子大之又大的胆子给骇住,竟然真的从她手掌心轻轻拿了一块松子糖,让她傻了眼。
好……好……好过分啊!
她原本只是礼貌一下、客气一下耶!
圆圆的眼随着被拿走的心爱糖块一路跟随,见俊秀的少年郎真的放进了那美丽的丹唇,不由地吸吸鼻子,将手上剩余的松子糖立刻丢回了挎包,同时后退了两步。
“哈哈,活该!”
她义兄这次很不给她面子地一笑,转身坐回了原位,将桌上清茶捧起细闻香气,不再理会她与那少年郎的“恩怨纠葛”,只道:“小妹,你且坐下来,我有事要你做。”
我有事要你做。
只这一句,她立刻忘记了她被夺走的松子糖,很精神焕发地跳到义兄身前。
也很随意地将那平生里最最喜欢看的俊秀少年郎抛到了脑后。
那少年,静静凝着她活力四射的背影,不知为什么,竟眯起了乌若深潭的明眸。
时值初冻天渐寒之际,远处群山环绕,天已晚,放眼望去,到处灰蒙蒙的,冷冷的风也不知从什么地方刮过来,吹得衣衫乱舞,额头一片的冰冷。
呜,她就知,她义兄对她从来不曾存过什么好的心眼,除了欺压她奴隶她玩弄她,他真的会找什么可以充当英雄豪侠的机会给她才怪!
说是有事要她做,可这是什么事啊?陪着陌生人在这崇山峻岭间瞎走一气,白日里没有美酒佳肴填饱她随时会呱呱乱叫的肚腹尚且无所谓,可到了该歇歇双腿的夜里,竟然不可以在客栈里投身住宿,要以天为被地为席……已经将养了三四年的娇贵身子,真的有一点点吃不消耶……
粉色的唇瓣无声地嘀咕着,她将今晚要栖身的山神小破庙草草扫了扫蛛网浮尘,将背在身后的包袱解下来铺到看起来还算干净一点的神案边上,笑眯眯地坐了下去。
唔,向来很懒惰的她走了整整一天,自然是累啊。
抬头,却见那俊秀的少年无声地盯着她……身上的衣裳。
她咬牙,恍然大悟似的拍一下脑袋,重新从很柔软的包袱上站起来,笑着弯腰,“少爷,您坐。”
那俊秀的少年郎应也不应一声,更不与她客气,竟然真的坐到了她可怜的包袱上。
哇咧……
咬牙,再咬牙,之后很对得起自己身上衣裳地开始在破破的小庙中绕圈,将朽门板旧椅子聚拢了一堆,然后掏出火折小心地吹啊吹,终于升起不太旺盛的火来。
“武姑娘,你也累了,先坐下歇一歇。”俊秀的少年郎突然淡淡道。
那声音,如清泉静流,如清风拂面,她心头莫名一跳,从来不知道这几天来话很少的少年竟然有这样好听的嗓音。
“武姑娘?”那少年依然淡淡地轻轻喊她。
“呵呵,咱们当人小厮的,哪里会累?”她站直身,比一比自己身上一身黑黑的粗布衣,笑嘻嘻地眨眨圆圆的眼,露出尖尖的虎牙,“少爷,您就不要客气啦,您坐着,事情我来做!”
少年静静望着她,乌若深潭的眼眸里,没有一点的波动。
这少年,真是礼貌啊,礼貌到……不好相与。
原本自己还保持着小小的幻想哩,总想着若一路上可以看到美色,说不定可以……
早知如此,当时她真不该头脑发热地猛点头答应义兄,前两天是有一天曾心中窃喜、小鹿乱撞啦,但已经看了这么久,她开始有一点点的后悔了。
赏心悦目的美好事物摆在饿了好久好久的血盆大口之前,却只能欣赏不能亲近更不能尝一口,是很难受的事情啊。
“武姑娘?”
她立刻啊一声,很利索地从火堆边上站起来,笑眯眯地转向少年,讨好地道:“少爷?您饿不饿啊,渴不渴啊?走了这么长的路,您的脚一定又酸又涨又麻了吧?这里没有什么耶,您先等一等,我出去转转,看看能不能打点什么野味——喂,喂,少爷,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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