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采今天追到妻了吗(8)

作者:陈十年


阿九走近,目光落在锦盒里,里头是一只精美玉簪。她猜想是叶玉珠送的。

阿九道:“这是叶小姐送的吧。”

江采点头,“是啊,玉珠送的。我原想戴给她看来着,谁知道……”

他合上盖子,握住阿九指尖,忽然哽咽:“阿九……我很难过。”

阿九伸手将他头揽进怀里,“相信叶小姐若是在天有灵,也不愿意看见你难过的。”

江采只是靠着她的肩,沉默中哀息频出。

阿九拍着他的背,从他动作中看出对自己的依赖。尽管这很可耻,但阿九还是感到一丝欣喜。

她为江采愿意信任自己而欣喜。

江采的冠礼很顺利,陆氏更是欣慰。在冠礼当日,陆氏也放出了消息:阿九与江采的婚期定在三月十八。

宾客们虽然表示惊讶,可又觉得很合理,也没人有异议,只是恭喜。

冠礼之后,陆氏更加忙碌。

因为阿九是新娘子,没有叫新娘子给自己操办婚礼的事儿。因而陆氏一手包揽,日子又紧,陆氏忙得脚不沾地。

不过也井井有条,一点岔子都没出。

三月十八。

阿九与江采成婚,婚礼规模不大,但该有的都有。只是偶有知情人感慨:原该进洞房的,是那位明媚女子。

这话传不到阿九耳朵里,阿九在洞房里等着江采。

她戴着红盖头,心想:真奇怪,这竟是真的。

她在红色大袖中拧了一把自己的肉,疼得人呲牙咧嘴。

又笑起来,这竟是真的。

红烛摇曳,喜字成双,宾客喧闹。阿九从天光白/日等到天黑,江采才推门进来。

他似乎喝了许多酒,步子七倒八歪,一把掀开了阿九的盖头,而后唤她:“玉珠。”

阿九笑容只僵了片刻,江采甩了甩自己的头,似乎清醒过来:“对不起,我认错了。阿九。”

江采说着,一把抓住了阿九的手。他噗通一声,跌坐在地上,神色好不狼狈。

笑容更是凄怆,“阿九,我会与你相敬如宾的。我一定会好好待你的。”

阿九想,相敬如宾也挺好的。好歹她已经是他的妻。

阿九扶着江采起身,江采一把把她带倒,覆身上来。红烛灭,灯影烧,迷迷糊糊里,阿九又听见他喊:“玉珠。”

不,她不是玉珠,她叫阿九。

陆九。

第6章 6. 做噩梦 我只是爱上了两个人。

阿九攥着床单被褥,到底没有纠正他。谁叫她身不由己,背负着救命之恩,又确实心有所图。种种般般,都只好忍下。

第二日,阿九醒得很早。

她转头看向身边躺着的江采,看他闭着的眼,抿着的唇,轮廓走得流畅至极。他的眉头紧紧皱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阿九听见江采闷哼了一声,那双眼睁开,露出好看的眸子。他转过头,同阿九四目相对。

阿九试图从他眼睛里,察觉到一丝陌生与不解。但是她未曾察觉到,江采似乎对此很是习惯。

或许他已经扭转过来心态,阿九想。

阿九起身,要伺候他穿戴。被江采拦下,江采按住她的手腕,脸上爬一抹不自然的绯红:“你别……你也累了,我自己来吧。”

江采忽然温柔体贴起来,阿九只是微笑,应声好。江采从来是如此性格,看似冷心,实则面热,他其实很会体贴人。

阿九也起身,自己穿衣服。她的行动受限,动作有些迟缓,尽管她极力地掩饰,还是被江采察觉出来。

江采囫囵系上自己的扣子,夺过她手中的物什,反过来伺候她。

你看,这个人这样观察细致。正因为如此,阿九时常想,他是否也待自己有些许不同?

听见屋子里的动静,丫鬟们才推门进来,伺候梳洗的,铺床叠被的……

福珠替阿九梳头,从镜中看她一张娇面,似乎更粉中带俏。待江采出了门,福珠小声同阿九打趣:“恭喜夫人心愿得成。”

阿九小声斥她,这话多难听。何况她的心愿得成,还建立在叶家一百零一条人命上。

阿九轻声地叹息,恰好宝珠打起帘子,放进一阵风来,与她的叹息相抵。

宝珠端了铜盆,浸湿了帕子,伺候她洗脸。

待洗漱过后,便要去给陆氏敬茶。她与陆氏常相见,可今日身份不同,她不再是阿九的身份,而是江陆氏的身份。

江陆氏,这三个字在唇齿里掠过一遭,仿佛都生着香气。

她想她是很对不起叶玉珠,可她仍旧要欣喜。

只好等百年之后,她下去见到叶玉珠,再同她认真道歉了。那是,叶玉珠也许仍旧要趾高气扬地羞辱她,也随她去。

“好了。”福珠替她挽了夫人发髻,穿戴得宜。

出了门,江采在廊下负手而立。他不知在想些什么,待阿九走近,他才回过神来。

“你来了。”江采说。

阿九点头:“是,咱们走吧,莫叫……母亲等急了。”

母亲两个字,从她口中出来,略作阻隔。

江采看她一眼,与她一前一后出了门去。

陆氏今日喜上眉梢,见他们过来,忙不迭招手。陆氏拉着阿九的手,越看越欢喜,只是欢喜之中,仍旧有些许悲伤。

这悲伤没人可说,阿九也忽略不提,端过茶水,敬上。

“母亲,您喝茶。”

陆氏点头,接过阿九的茶,从袖中拿出一个锦囊,交到阿九手中,“这是我母亲传给我的,我今日传给你。”

阿九喜道谢:“多谢母亲。”

陆氏点点头,扶她起身。又叮嘱江采:“阿采,你成了家,可不许欺负人家。”

江采略低着头,应下:“是,我明白。”

江采成了婚,瞧着皇帝也没有追究江家的意思,陆氏仿佛一口气松到底,如同一堵墙,土崩瓦解。又或许是前一次的风寒仍旧藏在身体里的暗处,伺机而动。

总之,陆氏病了。

这一病来得突然,不过是第二日,陆氏的丫头去请她,却发现陆氏卧榻不起。

丫头大惊,连忙去禀了成国公与江采。江采在家里,来得最快,阿九也跟着。

陆氏眼睛都睁不开,脸上潮红,眼神迷离,看着江采,却换了一声:“逊哥。”

这自然是成国公的名讳。

阿九也听见了这一声,心中恍然有种预感,陆氏只怕不行了。她凑近床边,握住陆氏的手,轻声唤她:“母亲。”

陆氏嘴唇张合着,却没发出声音来。江采也上前来,低垂着眉眼,叫她:“娘。”

陆氏手指动了动,但眼皮却耷拉下来,人昏了过去。

雪天路滑,大夫来得慢。阿九迎着大夫进门,“大夫,你快给我母亲瞧瞧,这是怎么了?”

大夫拎着医药箱进了门,搭上陆氏的脉,嘶了声:“这脉相有些凶险。”

江采与阿九脸色皆是一变,江采问道:“还望大夫尽力而为,保我母亲一命。”

大夫胡子发白,点头:“这是自然,老朽身为医者,定当尽心尽力。”

尽管大夫如此说,但每个人神情仍旧凝重。

成国公很快赶回来,听了大夫的话,整个人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

大夫说:“命暂且能保住,只是……”

大夫叹息一声,继续说下去:“只是不久于人世矣,即便华佗转世,也回天乏术。你们看着办吧。”

江采命人送走了大夫,与阿九也出了门,把房间留给江逊和陆氏。

里头大雪封路,外头却出了太阳。阳光从云层后面爬出来,丝丝缕缕地站在雪地上。阿九觉得老天爷不大厚道,这种时候,竟然出起太阳来。

江采神色凝重,背着手,唇都抿成一条线。短短时日,失了爱人,又失亲人,放谁心里都不好受。

阿九从背后走近他,“阿采,你若是难过,可以和我说说。”

江采苦笑一声:“我游学的时候,曾经见过许多事情,生老病死,等这些都到自己头上,人还是一样的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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