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行(10)
纤纤迟疑地说:“音乐舞蹈之类,还有美术、家政……”
“还有什么?”
“还有各种礼仪规矩,很重要的。”
卫夫人轻笑:“还有吧?”
纤纤发窘:“还有……还……一些理论上的……一些技巧方法……”她的声音低下去,含糊地满面通红。
卫夫人又咳嗽起来,拍着胸口:“我就知道——我明白,他们不就是想要这些吗?”她用手一指门,“他们!婊子和牌坊都要!瞧他们那得意劲儿!你——你不怕吗?”
“怕的。”纤纤叹气,轻声说,“可我有什么法子呢?”
卫夫人边咳边笑:“是啊——看得出他——紫秋洵宠你,可他——他总有不在家的时候,他总会要疏忽的——除了对他的宝贝秋如——他总会疏忽的。想不想我教你个法子?”
纤纤低着头,柔声细气地说:“请夫人指教。”
卫夫人向远处一指:“看那儿!”
纤纤顺她的手望去:紫家的花园大得惊人,好一片开阔平整的草坪,宛如一幅厚实的地毯,低矮的灌木丛修剪得整整齐齐,恰似深绿的花边,淡黄、粉白的雏菊开得热热闹闹,在一片草地的中心,一株玉兰亭亭而立,高大蓬勃,极为沉稳孤傲。
“看见了吗?”卫夫人说,“那株玉兰成了精,你去求那树妖保护你,紫秋阳就无可奈何了。”她从胸前掏出一根红线,上面拴着一颗隐隐透明的小石头,半黑半白,仿佛清水里溶着丝丝墨迹,形状有如鸽子的心脏。“这个给你。”她把小石头挂在纤纤脖子上,“会交好运的。”
纤纤听得满腹狐疑:“谢谢。”石头上还带有卫夫人的体温,她用手摸到了,温和的感觉久久不退。
“什么谢不谢,都是女人——”卫夫人低声说,“其实还有一个更简单的法子:反正迟早都是那么一回事,你又这么漂亮,先投靠紫秋洵不就行了吗?”她一仰头,为这么个绝妙的主意哈哈大笑,随即一阵歇斯底里的剧咳。
卫清商和紫秋洵推开门,讶然:“怎么了?”
卫夫人只是闷声苦苦地咳,卫清商拉她进屋,抓起她的小提包,拿出一方手巾和一个小药瓶,急急忙忙地把白色的细药末倒在手巾里,再把手巾对折一下递给她。
卫夫人接过来按在嘴边,深深地吸着,仍抑制不了地空空咳喘,双肩颤抖。紫秋洵上前轻轻拍她的背,她触电般猛一缩身,极厌恶极怨恨地看他。紫秋洵讪讪地收手,看卫清商,卫清商只目不转睛地看妻子,温柔地搂住她的肩头。
卫夫人双颊赤红如火,泪水盈盈,几缕发丝雾一样散开,垂在颈间,额角青筋隐隐。药粉很快见效,她渐渐平静,闭着眼,浑身瘫软地偎在卫清商身上,脸上红潮退去,显出一片死灰。卫清商柔声问:“觉得怎样?”抽出她紧握住的手巾,轻轻攒了攒她的额角。
手巾上有几点殷红。
卫清商神情变了:“这是怎么回事?”
紫秋洵伸手去抓电话:“我叫医生!”
卫夫人睁眼厉声说:“不许叫!”情急下又是一阵剧咳,只用手指着茶杯。纤纤忙把茶递上,她呷了一口,定定神,低声说:“不要医生。”
紫秋洵踌躇:“你这是——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卫夫人哼了一声:“咳点血就大惊小怪的。”
卫清商将她的乱发拢到耳后:“什么时候开始的?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卫夫人恨恨地嘶声说:“不要你管——不稀罕你们两个假惺惺……”
卫清商温和地说:“你别发脾气。我们去看医生好不好?”
卫夫人不理睬,呆呆地看着纤纤:“洵——她比我漂亮,是不是?”
紫秋洵皱眉,婉言劝慰:“你……你应该去看看病。等病好了,谁也比不上你。”
话音刚落一个茶杯就迎面飞来。卫清商来不及阻拦,紫秋洵也不闪躲,茶杯就从他耳边擦过,哗啷一响,热茶四溅,碎瓷乱飞。卫夫人颤颤地站着,眼泪滚滚而下,大喊着说:“我的病?我的病还好得了么?”身子一屈便软倒在地,却用手捂着嘴,指缝间喷出鲜红的雪雾。
“阿霜——”紫秋洵凄声喊,握住她的手腕;卫清商脸色惨白,又要去拿药。
卫夫人挣开紫秋洵的手,边咳边吐血地跑了出去。卫清商赶上两步又回头:“我刚才和你说的千万当心——昨天我去石鹿就为这个——我敢确定高家是和明珠联合起来对付你!千万小心了……”说完就追了出去。
紫秋洵跟上一步:“她要有事你告诉我……”
纤纤蹲身收拾破茶杯。精致优美、线条柔和的薄瓷,破碎后,每一片都锋利如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