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难绝,拼却红颜(4)

作者:四方宇


「作了什麽噩梦,让你这麽难过?」捧起女儿的面颊,他再次拭掉那滑落的泪水。

「我记不起,只要一醒来,我就是记不起,只知道那种感觉让我难过的连心都要碎掉一样!」她埋进父亲怀中,忧伤地问:「爹地,我为什麽会这样?我……我是个神经病吗?因为疯了,所以才……」

「不,你不是!」他拥紧她。「我的女儿只是心疲惫了,需要休息。」

「心疲惫了!」她抬起头,莫名地问:「可是我没有心脏方面的疾病呀!」

这天真的模样,让筱原英浩失笑。「傻孩子,是你的心灵负荷了太多不属於你这年纪该发生的事,因为装载不了这麽多事,所以累了。」

「那为什麽我想不起来呢?我的脑子里只记得住这两年的事,虽然大家说是车祸丧失记忆的关系,但是每次硬要去想,我就会好难过。」

「你只是还没休息够。」筱原英浩亲亲她的眉心。「爸爸说过,你的心负荷了太多事,为了能够让它彻底休息,所以你的小脑袋瓜里有一道门关起来了,等你休息够了,有勇气了,再去开启它。」

「这麽说,等我休息够了,有勇气了,就会记起以前的事!?」

「可柔。」看著她期盼的模样,筱原英浩眉心深锁。「往事再忆起,有可能伤了你,这样你也愿意吗?」

「我……我不知道!」她摇著头。「其实我很害怕回想过去的事,每次只要动这个念头,心底就会产生另一股抗拒的力量。」

「既然如此,忘记不好吗?」抚著女儿的面颊,他忧思的神态显得有些凝重。「你现在不幸福吗?为何这麽在意过去的事?」

「我很幸福,爹地。」她将面颊贴紧父亲那温热的掌心,道:「就因为我很幸福,所以我害怕,万一我的过去是个罪人,不配享有这些,老天爷是不是会……夺走它,又或者,我过去是不是伤害了很多人。」

「你伤害人!?」筱原英浩不敢相信她竟会有这样的想法。

「爹地,你知道吗……」看著父亲,她摆脱不掉心中那挥之不去的阴霾,不安的眸子再次浮动泪光。「我的脑海总会有一个画面,自己好像飘在降雪的空中,白色的雪地里染了一地鲜红,好多的血,接著我的喉咙痛得说不出话来。我不得不这麽想,我以前是不是一个很可怕的人,伤过人,所以才会一直作著噩梦,才会一想起来就害怕得想不下去,我--」不待她说完,已被猛然拥紧。

「是爸爸……太晚找到你,让你承受了太多折磨,如果爸爸能早点找到你,你也不会……身心受尽千疮百孔!」筱原英浩紧紧的抱住爱女,面庞摩挲著她的发,带著痛苦与自责。「乖女儿,你永远不可能伤害人,如果真有伤害两个字,是你受这两个字重创太深,深到爸爸无法原谅自己……当初为何不能好好保护你!」如果当初他不要沈沦悲伤,早一点找到女儿,也不会让这无辜的孩子遭遇到难以抹灭的心灵伤害。

「爹地!」可柔慌了,不愿见到父亲悔恨的把罪责揽上身。「你看这水晶坠子,颜色变了,别忘了,妈咪在里面,你的一切她能感受到!」拿起父亲颈项的水晶坠,原本亮黄的坠子,此刻黯淡失泽。

「薇儿……」顿时,筱原英浩情绪缓和下来,拿起坠子放在唇边,轻柔低语。「没事,我的薇儿,你别担心。」在当年的惨剧之後,妻子的灵魂飘零了十八年,最後在明云轩的协助下,才让爱妻的灵魂安顿於水晶圆坠中。

筱原英浩柔语的细吻水晶坠,而水晶坠也渐渐回复金黄之灿。这外人看来不作多想的画面,却教可柔看得满脸通红,因为她知道这水晶圆坠里有著什麽,每每令她觉得看到了情人间的亲热画面。

「可柔,今夜,这条水晶坠交给你。」筱原英浩将颈上的链子取下系到女儿颈上。

「这怎麽行,今晚月光强,或许……」

「不!」他摇著头,握住她要取下项链的手。「爸爸知道,妈妈今晚想在你身边。」对这片刻不离身的水晶坠,筱原英浩与妻子几乎是心灵相通了。

看著心口上的水晶圆坠,可柔像个小女孩般抱住父亲的手臂,倚靠著这两年总是给她细心呵护与温暖的臂膀。「好,今晚让你跟妈咪分开一下下,但是你也别不舍喔!快到中秋节了,到时月光更强,你和妈咪的相见时间就更多了。」

听说栖身在水晶圆坠里的母亲,原本每年唯有一次在梦中相见的机会,後来因为心岱以随身的古玉为圆坠灌注力量,现在每到满月时,他们便有相见的机会,而每年的中秋,强盛的月光,更能让这见面的机会持续数天。

「中秋节!?」

「对呀,对中国人而言,这可是三大节庆中,一个团圆赏月的佳节喔!」自然回应的可柔,并不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三大节庆!」他沈眯起眸。

身为日本人的筱原英浩,对中国人的节庆虽明了,却不熟悉,赏月与中秋对日本人意义相同,但女儿经常下意识唤出这些名称,他既诧异却又不禁叹息,既然往事在她心中都像烙下的刻印消除不了,更何况从小到大的生长地方,台湾呢!

「可柔,每次回忆过去都令你难受,为什麽你还这麽执著要想起?」他问正把水晶圆坠贴在面颊的女儿。

「为什麽……要想起……」低喃这个问题,她望向窗外,天空上,月光亮得像连黯影都隐藏不住。「我放不下,心里有个感觉让我……放不开……也放不下呀!」

筱原英浩轻托起她的下巴,凝视那对瞳眸。「爸爸虽无法告诉你过去的事,但是从没阻止你去追查,因为我不希望你在过度的保护中,成了脆弱的温室之花,尤其当你打开记忆之门时,往事对你……不会再是重挫,我希望你能找到坚强和勇气。」

「爹地……」听著父亲语重心长的话,可柔欲言又止,却还是微笑道:「我知道。」

「好,很晚了,快休息吧!」他捏捏女儿俏挺的鼻子。

可柔在父亲的面颊印下晚安吻,正要躺下的她,像是想起什麽似的,拉住那正调整床被的大掌。

「爹地。」

「怎麽了?」

「我是武士吗?」

「为何这麽问?」

「心岱说我有大和民族武士道的精神,还说我的骨血有乃父之风。」

武士道!「不,你不是,也许,你曾经……是。」

「曾经……是?」

「倒不是说你真的像武士一样,为了维护自己的名誉,性命随时可化为鸿毛。而是,武士社会的规律非常严格,从小就得学习忍,忍字是心上刃,所以用刃压抑心(自我),忍一切非常人所能忍。心岱会这麽说,或许是这个意思吧!」如今想来,若非有这样的坚韧,爱女大概也无法活著成长,可能早在幼时那可怕的遭遇中倒下。

「未来的路,爸爸不希望你像武士般压抑自我,这绝不是个好方法,爸爸只希望你像自己,有想法、有思考,甚至当个小斗士,沈默、逆来顺受,都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

「爹地!」她眸光低垂,流露出一份无助,轻声道:「我其实很……不安,以前的我,沈默、内向、不敢表达,我……知道自己……一定是在特别的环境中成长的,对吗?」敛下的眉,隐藏了闪烁的瞳芒。

「乖女儿,从你把脑筋动到为父身上想探消息时,我就知道,一切都是为父多虑了,你已经是个小斗士了。」

「呃!!」她霍然抬头。

「看来,心岱说你像我这句话,我应该明白了!」

「爹地没马上回答,我也明白了。」可柔绽出甜甜笑意。「爹地见过失忆前的我,对吧?」父亲这些话,分明是暗喻她以前的个性;既然父亲和理查外公都这麽神秘,那她就更要找出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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