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悸动(30)
作者:柠左
医生手法娴熟地帮她打了石膏,从肩膀到肘关节一圈,最后说:“最近注意些,不要使用右手。”
夏澄再三道谢,出来时,裴钊正倚在墙上,眉头微微皱着,正低头玩手机。
是游戏页面。
看见她,他站直了身体,直接暗灭了手机,揣到了兜里,他伸手接住了她手中的袋子,目光无意识在她身上扫了眼,打上笨重的石膏后,愈发衬得她小小的一只。
也不知哪来儿来的胆子替人挡砖。
夜已深,医院内空荡荡的,缴费大厅也没了人,只有个值班的医生,靠在桌子上跟人讲电话。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医院。
医院门口门可罗雀,夜色凉如水,又起了风,夏澄被风吹得瑟缩了一下,脚下的影子,也被昏暗的灯光拉得有些长。
这时,袋子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袋子拎在裴钊手中,夏澄过去拿手机时,离他近了些,隐约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沐浴露味。
清香好闻。
夏澄耳朵发烫,将手机快速掏了出来,是夏铭易到了家,见她不在,打来了电话,“澄澄,你去哪儿了?”
夏澄鼻子有些发酸,“爸爸,我出了点状况,现在刚从医院出来。”
夏铭易很快挂了电话,让她在原地等着,说开车来接她,夏澄将手机塞到了兜里。
裴钊站在她身侧,身材颀长,下颌线凌厉,黑色的碎发下,露出一双漆黑深邃的眸,不开口时,仍旧显得冷漠,不好相处。
夏澄迟疑了一瞬,主动问了句,“警察叔叔给你打电话了吗?”
“嗯。”
夏澄声音里带了点期待,灯光下,白嫩的小脸干净又漂亮,“他们抓到人了吗?”
两人的思维在这一刻达成了同频,裴钊已经将他的住处捅了出去,“快了,抓捕中。”
夏澄点头,“那就好,我们是不是也得去警察局做笔录?”
“我去就行。”
夏澄怕裴振远为难他,脱口而出,“那不行。”
她语气有些急,见裴钊垂着眼睛,睨了过来,她心跳微微加快,又飞快补了一句,“我是受害者,肯定得跑一趟啊。”
怕他怀疑,她继续下筹码,“我受了这么重的伤,总不能白挨,我要让他受到应有的惩处。”
“成。”他话少,说完,没再吭声,又掏出了手机,低头操控着键盘,不知道在回消息,还是在干嘛。
夏澄没敢偷看,目光落在晃动的树影上。
夏铭易很快就到了,他将车停在了路边,下车后,他步伐又大又急,脸上不再是一贯的从容不迫,快步走到了夏澄身旁,一手揽住了她完好无损的肩膀,上下打量了夏澄一眼,目光中满是后怕,“怎么骨折了?发生了什么事?”
少有的疾言厉色。
夏澄心尖一颤,声音有些低,讷讷解释,“有人拿砖头砸到了我,爸爸,你别担心,已经拍过片儿,只是轻微骨折,医生都没要求住院,打石膏养养就行,很快就好了。”
骨折哪是那么容易恢复的,老爷子也曾骨折过,他自己是大夫,当初足足泡了两年的草药,阴天下雨才不再疼。
夏铭易接过检查单快速扫了眼,瞥见不是粉碎性骨折,才微微松口气,他看了眼女儿苍白的小脸,放缓了语气,“是不是疼得厉害?怎么没第一时间给爸爸打电话?”
“当时没想到会骨折,以为贴个膏药就行了,爸爸,是这位同学送我来的医院,他帮我报警了,我们还需要先去做笔录,爸爸先送我们去警察局吧。”
夏铭易这才注意到她身侧的少年,男生个头很高,双眼皮,高鼻梁,微挑的眼尾透出丝冷漠。
裴钊喉结微动,主动打了声招呼,“叔叔好。”
声音磁性又冷淡,像冬季寒凉的雪花,落地即化,看似温和有礼,周身却一股子冷漠疏离劲儿。
夏铭易神情微顿,“你好,今天多谢了。”
裴钊摇头,“该我道谢才对。”
夏铭易的目光落在了女儿身上,她紧张地抿了抿唇,显然事情另有隐情,夜晚天凉,她又穿得宽松,怕她冷,夏铭易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先上车吧。”
他们直接去了警察局。
警察已经将裴振远请了过来,他们进来时,裴振远正压着火,给警察解释,“我说了,我没打她,我在教育我自己儿子,是她突然横插一脚,大晚上的将我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犯了什么事?如果造成不好的影响,导致公司股份下跌,你们负责吗?”
裴振远的生意做得还算成功,警察局里也有人认识他,小新人对他很客气,唯独这位姓余的警官很冷淡,“请你冷静些,既然有人报警说您寻滋挑衅,造成了很恶劣的影响,我们有理由带您回来问话。”
裴振远隐约觉得他眼熟,又盯着他看了一眼,认了出来,几年前,频繁往他家出警的便是这位警察。当时,他望着自己的目光便犹如在看什么渣滓。
裴振远心中不舒服,正窝着火,瞥见了裴钊和夏澄,他冷笑一声,“好啊,既然来了就说清楚。”
他目光阴冷,似阴沟里的毒蛇。
夏澄抖了一下,往夏铭易身后躲了躲,小声告状,“爸爸,就是他拿砖头砸的我,如果不是我同学拉了我一把,砖头会砸我脑袋上,我可能已经死了,他险些杀人。”
夏铭易冷淡的目光扫了过来。
那眼神,好似在看什么穷凶恶极的亡命之徒。
裴振远被他盯得一阵憋屈,呵斥了声,“胡说八道!什么杀不杀的,小孩不会说话,别乱说。”
夏澄吸了吸鼻子,再抬头时,眼眶又红了,她温声细语地对警察说:“警察叔叔,这是我的检查单。”
余警官上前一步接住了单子,他四十多岁,两鬓微微发白,身材却很魁梧,瞧着很可靠。
夏澄鼓起勇气,跟他诉苦,“他这一下用了十足的力气,再严重点,我还需要手术,幸亏我同学拉了我一下,就这也需要养三个月,说不准还会留下后遗症,我今年高二,他伤我右臂,等于要我的命,就算他不是谋杀,也是故意伤害罪,叔叔,你们会为我这个小老百姓做主吧。”
她面容白净,温声细语的,一看就是好学生。
余警官的目光,扫过她打着石膏的右臂,郑重点头,“小姑娘放心,为人民服务是我们的宗旨。”
夏澄认真点头,“我信你。”
裴振远气得胸膛起伏。
他坐长途飞机回来的,又被老对头嘲讽本就烦躁,这会儿还被一个小鬼污蔑,本就不多的耐心,早已消失殆尽,“小孩,你可知诽谤罪要怎么罚?我在教育我的儿子,是你不知分寸地冲上来,原则上构不成故意伤害罪,你但凡识趣些,还能捞到一笔医药费,否则……”
他后面的话没继续说,威胁意味明显。
夏澄没理他,只仰着头对余警官说:“我看到他在殴打我同学,还想背后袭击他,我就提醒了一句小心,喊完想跑开,结果却被砸中了,您不知道当时情况多危急。”
她说完,扭头看向了裴钊,想寻求他的肯定。
裴钊也望着她,下颌微微紧绷,不知道在想什么,对上警察询问的眼神时,他颔首,“如果不是我拉一把,砖头会砸她脑袋上,他的力道,真砸到,后果有多严重,你们应该能想象。”
见两人唱双簧似的,不遗余力抹黑他,裴振远一张脸黑得犹如锅底,呼吸都有些不稳。
他神情恐怖,额头上的青筋突突跳着,对上裴钊的眼神时,心里无端发憷,他别开了目光,扭头对余警察说:“我是在教育我儿子,是她突然冲上来,才被砸中,我没故意砸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