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系到最顶上的领口是他为了遮住喉咙上那一道深红色划痕。

远山冬枳没有选择把身上受伤的痕迹抹掉，考虑到蔻蔻还在他身边。

再者，频繁对身体修修补补，他总有种成为机器的非人诡异感。

太奇怪了。

极少踏足这种推杯换盏、你来我往的上流交际，远山冬枳一个人站在过分明亮的大吊灯下，莫名多了一种无所遁形的不适感。

那种是一种被恶意审视、估量价格的不适感，长久存在于他遥远的记忆。

让他有些犯怵。

深吸一口气，远山冬枳强迫自己把注意力转移到灯火辉煌处和其他人熟络攀谈的蔻蔻等人的方向。

此时，蔻蔻·海克梅迪亚等人正被哥谭某些心怀鬼胎的高层官员围在中心。负责监视她们一行人的CIA责任官则黑着脸站在一边，不靠谱的搭档已经开始端着盘子快乐炫起来。

脱去白色西装，蔻蔻换了一身暗红色旗袍礼服出现在权利漩涡的中心，端着酒液荡漾的红酒杯，得心应手的驾驶着自己的那艘小船在其中自在穿行权利金钱掀起的滔天巨浪中，开拓自己的战场。

容貌虽无法惊艳全场，可来自蔻蔻·海克梅迪亚举手投足、言谈举止间的独特魅力依旧死死吸引着周围人的目光，就像她的职业一样。火药味的硝烟中充斥着致命诱惑，恶魔出现在心思不纯的赌徒耳边，鼓动着踏入悬崖。

洋溢微笑的蔻蔻·海克梅迪亚是穿梭在宴会上的窈窕淑女，更是在自己所擅长领域杀伐果断、野心勃勃的王。

蔻蔻在发光……远山冬枳静静地看着她，突然没来由的羡慕，又在下一刻抿入口中的香槟味道中烟消云散。

布鲁斯·韦恩也出席了这场黑白混杂的宴会。

脱下蝙蝠侠盔甲的布鲁斯·韦恩游刃有余的穿梭在各色美人中间，被奉承赞美包围着，他依旧是晚宴中最耀眼的存在。

布鲁斯的目标是刚刚同身边人结束谈话的蔻蔻·海克梅迪亚，借着韦恩集团希望与之合作的名头。

“这位美丽的小姐……”

布鲁斯绅士的发出邀请，如海洋般深邃的蓝色眼眸里溢满了温柔，如他袖口蓝宝石般璀璨，显得善意又温情。

拥有丰厚身价和完美脸蛋的布鲁斯无往不胜。

很快，他开始了对蔻蔻·海克梅迪亚第一次不露痕迹的试探，在成功建立起一个融洽舒服的对话氛围的前提下。

后者似乎没有察觉到端倪，又不曾透露出自己的真实意图。

平静水面下的交锋开始了。

作为无法第一时间获得情报的旁观者，远山冬枳只注意到了来自这位花花公子该死的轻佻。

远山冬枳攥在栏杆上得手不自觉用力。那个老男人离蔻蔻也太近了吧……哪怕他姓韦恩也不行。

基本了解这位韦恩的花边新闻层出不清的远山冬枳蹙起眉头，心神一转想到什么，又幸灾乐祸的舒展眉心。

敢对蔻蔻出手？呵。不等蔻蔻动手，法尔梅都能把他脑袋拧下来。

他由衷希望流连花丛的韦恩先生自爱自重。

“又见面了。”

他身后传来一道年轻的男声，打断了胡思乱想的思绪。

远山冬枳闻声扭头，看清身后人的模样，几天前曾见过的面孔从记忆力筛出来。

“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认出对方，远山冬枳微笑着接上腔。

机场、抢劫、爆炸……说话好听的小哥。

“正式认识一下。”

见远山冬枳认出了自己，身着西装陪同布鲁斯一同出席并分开行动的提姆·德雷克友好地递上名片。

一张漂亮花体英文、烫着金色滚边硬质名片随着精英少总裁的动作递到了远山冬枳手边。

韦恩集团的标志在他的视野里一闪而过。

礼貌接过对方递来的名片，远山冬枳第一次正面打量起眼前人。

大概年龄和自己相仿，黑发蓝眼，标准的白种人长相。年纪轻轻身居集团高层，好厉害。

以下午吃过的菠萝披萨起誓，远山冬枳后面那一句话真的是夸奖。

同时提姆·德雷克也关注着属于远山冬枳的一些微笑的细节。比如：

对方接过名片时，手上并没有经年累月留下来的厚茧；一套动作流畅自然没有出现视野受阻的苗头，可见那只被医用眼罩遮盖的左眼是旧伤；一个人待在角落说明他很少出席这类场合，感到不自在……

再比如，虽然远山冬枳在和自己说话，注意力却时不时分散给另一边蔻蔻·海克梅迪亚的位置。加上远山冬枳前些日子出席任何场合都是简单的束发，而今天偏偏选了在脑后扎起一部分、剩余的披散肩头这种费时间的样式……

说明在远山冬枳心中，蔻蔻·海克梅迪亚占据着能让他改变习惯的重要地位。

远山冬枳眼角的余光侦查到一个侍者模样的人隐蔽的走到刚刚和韦恩结束交谈的蔻蔻身边低声耳语几句，蔻蔻笑的更灿烂了。

“失礼了德雷克先生，容我先行一步。”看到蔻蔻在男人的引导下离开宴会，远山冬枳迅速结束谈话，直接到失礼的地步。

离开时，随手将喝了一半的酒杯搁在招待的托盘上。

提姆一副理解的表情，目送远山冬枳走远。

确认目标离开后，凭借红罗宾的身手卡住视觉死角，顺走了远山冬枳刚刚用过的酒杯，装进之前特意备好的袋子。

以上行动出自私心。名侦探提姆不会放过任何让自己怀疑的蛛丝马迹。

快速做完一系列复杂的行动后，提姆快步走到无人阴影处，将消息通过微型耳麦传给热闹出的布鲁斯：

“目标离场。”

后者“随意”拂过手腕上价值不菲的表带，神色不变。

远山冬枳百无聊赖的坐在高点，怀里抱着一把将近半人高的狙击木仓，像抱着一个软乎乎的抱枕。

他已经把蔻蔻进入的那座建筑周围转了一遍，这里可是视野最好、最适合埋伏的地方。

有法尔梅和R陪着，他并不担心蔻蔻在建筑内的安全。

况且，作为一个合格的武器商人，蔻蔻怎么会和自己的客户“吵”起来。

可能是晚上凉爽的夜风过于舒适，坐在天台边垂着腿哼歌的远山冬枳忍不住打个哈欠，竟有些昏昏欲睡。

他上身穿了件宽松的白衬衫，坐在天台边，向下俯瞰去，好像把一整个哥谭璀璨的灯火踩在自己的脚下。

风向发生了轻轻的偏移，远山冬枳觉察到后方传来细微的响动，闭住嘴微微侧首看去。

黑漆漆的大蝙蝠落在身后天台空地，发出了和他壮硕体型成反比的动静。

如同诡谲的猫科动物捕猎时的一跃而下，轻盈无声。

迟钝的眨巴眨巴眼睛，远山冬枳没忍住又打了一个哈欠，无视蝙蝠侠扭回头该干嘛干嘛。

他背过身，就看不见蝙蝠侠震慑犯罪分子专用的恐怖眼神。

Sir，大晚上抱着把木仓在楼顶吹风，犯法吗？

“HCLI与多少组织达成了合作。”低沉的嗓音几句穿透力，回荡在空荡荡的天台上。

远山冬枳装作听不见，专心致志地把玩着手里的子弹。

冰冰凉凉的外壳贴在掌心，感觉十分微妙。

“哥谭官员与HCLI有交易？”

“......”

兜里手机震动屏幕亮起，远山冬枳掏出来瞅了一眼短信，从天台边缘下来，娴熟的把武器拆解成零件放到手提箱里，拎在手里准备离开。

蝙蝠侠挡住了他的去路。月光落在哥谭这位黑暗骑士肩膀上，投下的黑影完整的将远山冬枳包裹其中。

无声的压迫感陡增。

远山冬枳后退一步，仰头看向挡在自己面前的蝙蝠侠，只看见上半脸面具眼睛位置发出的森森白光和线条硬朗的下颌。

“先生，商业秘密无可奉告。”

他绕开挡路者，走向门口。

“那说些私事。”蝙蝠侠直直盯着他离开的背影，嘴里吐出一个名字：“远山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