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他出声，电话另一头的对方抢先一步打开话匣：

“这里是刚从一场暗杀里捡回条命的远山冬枳，早上好。”

高昂的音调转化为电流信号，通过手机传送给大洋彼岸的斯莱德，远山冬枳自顾自踢踢脚下不知道谁丢下来的空易拉罐，“丧钟的名号也不好用啊，还有组织敢明晃晃抢你的单子。”

被踢飞的易拉罐撞在对面低矮破烂的水泥墙上，轻薄的金属瓶身发生变形，空荡荡的瓶肚子沿着墙边一路滚进黑暗的深处，从他的视线里失去了身影，只余下“叮叮当当”清脆的磕碰声回音似的一层层的传来，直至再也听不见。

自从上一次被不入流的杀手占据高点狙击过自己一次后，远山冬枳难得开动自己生锈的小脑瓜，想法子去解决这个问题。

倒不是他担心下一次相同事件的出现，比起这个，他还是更担心布鲁斯的安全。万一对面是个菜鸡，瞄自己时没瞄准，砍自己时手滑。。殃及布鲁斯就不好了……远山冬枳忍不住打个寒战。

关爱布鲁斯，人人有责！他要牢记这一点，并坚决贯彻落实，不打一丝折扣。

于是远山冬枳竟然难得的用起了反向思维。

一个悬赏单子如果被个高级点的接下，按照佣兵圈子里的潜规则，其他同行是不会再巴巴凑上去插手，毕竟有挑衅的嫌疑。雇佣兵赚的是钱，但是赚多赚少总是有命花才行。

给斯莱德的虚拟账户里打上一大笔钱当作定金，远山冬枳自己把自己的悬赏单子挂在地下市场，金额不大不小，平平无奇，然后再让大名鼎鼎的丧钟接了这次的暗杀悬赏。

总不会有瞎眼的玩意儿和丧钟抢一抢吧，况且还没多少钱。

远山冬枳为自己的智慧点个赞，蔻蔻若是知道，一定会感动的哭出来吧。

毕竟当初的远山冬枳还是一个被问到“29乘以35等于几”时，立刻回答“一千多”的自信靓仔。

干嘛在意这些细节～死板的大人。

电话另一头的男人没有出声，似乎陷入思考中，滋啦的电流声中还夹杂着布料擦过冷兵器细碎的杂音。

“我说过外面的交给我，可没说哥谭的‘土特产’帮你解决。”

丧钟发现了盲点，反击道。

基于哥谭的“风土人情”不到万不得已，丧钟绝不会掺和进去自找麻烦。

天知道被蝙蝠缠上有多麻烦，丧钟禁不住回忆起相当遥远之前的“故事”。

谁能忍住不对蝙蝠侠身边的鸟球球流口水……大概很少有人能做到吧……

闻此，远山冬枳沉默了……

“……我不管，斯莱德你太拉了！”索性破罐子破摔，远山冬枳撂下一句话不等对方反应过来，立刻按下了鲜红的挂断键。

拜拜了，您嘞。

丧钟：不是，你礼貌吗！

“臭小子。”还想说什么“芬芳之语”的丧钟听着电话里“嘟嘟嘟”的忙音，忍不住翻个白眼。

看在两人曾经“掏心掏肺”（物理意义）的“情谊”，他甚至还想嘱咐两句，让伯劳别招惹到那只到了更年期的老蝙蝠……这孩子怎么不听人话呢。

迟迟不升起的太阳终于冲破了地平线的禁锢，第一缕光芒率先穿透云层，紧接着便是万丈光芒。

黎明天将亮的阳光并不刺眼，斯莱德短暂的眯眯眼适应逐渐亮起来外界，铮亮的刀身收回刀鞘，从几十米的落地窗边一跃而下。

随他吧……踢了铁板就知道脚痛了。

路过医院的洗手间顺便进去洗洗手上沾上的灰尘，远山冬枳借着空当认真端详一番镜子里的自己，顺了顺头顶因为刚才打斗有点放荡不羁的两根毛，又为了保持自己“靠谱”的大人形象。

煞有其事的把皱巴巴的领带挂在脖子上学着视频里的教程左扭右扭，折腾下来宣告失败，他干脆取下来自暴自弃的在手掌上绕个两圈，才走到莉莉安进行检查的房间，扣扣门。

房间里他手底下人陪同莉莉安检查进行到一半，桌上还放着一个一分为二看样子已经报废的测力计。

被穿白大褂包围的小孩此刻心情看起来并不好，原本带出点白白嫩嫩婴儿肥的小脸此时也因为突发情况而呈现出类似委屈般的皱在一起。

刚才在车上的快活消失的无影无踪。

“怎么了？”远山冬枳读出空气中不正常的气氛，出声说，打破了空气中的迟滞。

“papa，”叫出来人的身份，莉莉安从座子上蹦下来，一溜小跑抱住刚刚进门远山冬枳的大腿躲在大人身后，露出一双眨巴眨巴碧绿色的眸子，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脸上竟然也会出现一种名为“怯生生”的忐忑表情。摸摸躲在身后的莉莉安，远山冬枳直起身子询问情况：

“发生了什么？”

来自金主的合作伙伴的提问。

“远山先生，”几人交换眼神，而后一位年轻的护士小姐站出来，示意这位家长先生把视线分到桌子上那个分成两半、“半死不活”的测力计上，温柔的斟酌着使用词语，“小小姐刚才用的力气有点大，不过没关系，我们还新的……然后就突然不愿意继续检查了……”

“没关系的，小朋友。”说着，她弯下腰，努力笑出自己最温柔的样子，“姐姐还有另一个哦，还是可爱的粉红色，和姐姐一起去玩可以吗？”

脑袋摇的像拨浪鼓，吸吸鼻子，莉莉安把自己缩得的更小，企图消灭自己的存在感，眼眶却越来越红。

这是她第一次搞坏掉别人东西。

刚刚入职的护士姐姐一开头就遇到了苦手的事情，然而这种不配合却是儿童区的常态，这个区域的日常局势各种音调的孩子哭声此起彼伏，极具感染力。

莉莉安这种情况竟然还算不错的。

“我先和她聊聊。”歉意地朝医护人员打个出去的手势，远山冬枳托起莉莉安让小孩把脸藏进自己的怀里，到走廊外面不常过人的安全通道里。

没了外边的人，莉莉安才一屁股坐在台阶上，啪嗒啪嗒的掉起来金豆豆。

“不哭不哭。”这回轮到远山冬枳手忙脚乱从兜里掏出半休闲装里用作装饰的手帕，一顿操作，结果把莉莉安那张可可爱爱的脸擦的更像一个大花猫。

“我把别人的东西弄坏了……好丢人……”

并没有被哄或者哄人经验，远山冬枳绞尽脑汁的寻找事实安慰伤心的莉莉安：

“……那你还弄坏过达米安的木刀，还有阿福的花瓶时，他们有觉得莉莉安讨厌吗，没有吧。”

“我有道歉，而且……而且这不一样！”抽抽噎噎的小姑娘配合着远山冬枳的动作凑过来用力擤擤鼻涕：“阿福他们又不是外人。”

在外人面前出丑，好丢人……力量控制不住。

再次回想起自己刚才没收住力道闯下的祸，莉莉安哭的更伤心了。

无计可施，远山冬枳拿出护士刚才递过来的第二个测力计，捏在手里啪嗒一下，可怜的新设备还没正式投入使用就宣告报废。

“我捏坏了，好丢人啊，我要哭了。”

远山冬枳把测力计的残骸塞进莉莉安手里开始酝酿情绪。

他要哭了，马上就要了！

突然被对方施法打断的莉莉安：“……你不按套路出牌，幼稚。”

“就要哭就要哭。”远山冬枳不甘示弱。

“蔻蔻姨姨说过你已经不会哭了。”

“你管我！”

一顿折腾下来，莉莉安突然情绪就缓下来了。

检查继续，远山冬枳陪着孩子走出来，顺便把手里碎成渣渣的测力计交给等候的护士小姐。

“抱歉被我捏坏了。”

“会照价赔偿的。”

牵着莉莉安，远山冬枳垂下眼表达自己的歉意，还不忘附赠一抹“羞涩”的浅笑：

“力气比较大，家族遗传。”

旁边的莉莉安顶着红彤彤的眼眶，没忍住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