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心(14)
作者:夙云
欧阳丰臣表面上无动于衷,心里却有著极大的痛楚。
他恨自己无能,也恨逸韵要离开他。胸中那把无法发泄的火,快将他焚烧殆尽。
然而,高傲的自尊却让他说不出任何话。
过了好久,他才开口说道:“在你离职前,帮我完成最后一件事。替我买一串佛珠,我要送给一位女士,还有,跟我飞一趟台湾。”
每隔四年的二月二十九日,是他一生最重要的日子之一。
这一天,就快到了。
***
二月二十九日的一大早,他们启程飞往台湾。
这几天来,他的话让逸韵寝食难安。
盒子里的贵重佛珠是要送人的,而且是送给女人的……
她很不是滋味,是哪个女人何其幸运,可以得到欧阳丰臣的注意?而且让他特别飞到台湾来看她?
跟在他身边这么久,她从没听过他对哪个女人认真过,难道,他早就有对象,只是藏在台湾的南投?怪不得他从不谈恋爱,原来已有真心的伴侣。
她跟著他两年,也没占据他心中的一点点地位。一想到这,她的心就充满苦涩。
下了飞机,他们直接搭计程车到南投。
一路上,美丽的景致、清新的空气,在在提醒著他们春天到了,但她无心欣赏。
司机开了好一段山路,终于在松竹寺前停下。
“下车吧!”他认真地说道:“我要见一位最重要的人。”
她不明所以地跟著下车。
欧阳丰臣带著她走进寺庙,脱掉鞋子,入内先礼佛。
庄严的大殿里,有位女尼正在诵经念佛,欧阳丰臣默默走过去,低声喊道:“费妈妈。”
诵经声戛然停止,女尼抬头一看,一脸诧异和震惊。“丰臣──”
“费妈妈,生日快乐。”他抱住了他最爱的费妈妈。“每隔四年才过生日,我怎么可以忘记呢?就算再忙,我也要抽空来看费妈妈。”
费妈妈喜上眉梢地说:“对了,今天是我的生日。我儿子和媳妇前几天才先帮我庆祝生日,今天你也来了,我真高兴。”
“我虽然不是你的亲生儿子,但是保证比你的亲生儿子还好。”欧阳丰臣淘气地说。
原来如此。逸韵如释重负,欧阳丰臣在乎的女人其实是费妈妈,也就是费维隽的妈妈。
“太棒了,孩子,看到你真好。”费妈妈注意到逸韵的存在,她慈眉善目地对逸韵微笑。“这位是……”
逸韵立即行礼,自我介绍:“费妈妈,你好,我是总裁特助逸韵。”
“好、好。”费妈妈仔细打量她。她绝非只是单纯的特助而已,因为丰臣看她的眼神很特别。她心想,真好,等了这么多年,丰臣终于带著女孩来探望她了。
“这是总裁的一点心意,费妈妈务必收下。”逸韵打开粉色礼盒,里面是一条玛瑙佛珠,晶亮耀眼,完美的切割与色泽,展现绝世的珠宝工艺,价值不菲。
“是我特别挑选的,祝费妈妈生日快乐!”
“真是太客气了,我看到你们就够了,还送我这么昂贵的礼物。”
“没有费妈妈就没有我,送礼物是应该的。”欧阳丰臣真心地道。
“你喔!嘴巴真甜。”费妈妈早当欧阳丰臣是自己儿子,看他特别从E国回来替她过生日,心里的欢喜不在话下。
“我已经是修行人了,不需要世俗之物,你们的心意我收到就好,礼物不需要了,有空就在拍卖会卖掉吧,把这些钱捐给偏远地方的学生,好不好?”
看费妈妈这么坚持,欧阳丰臣只好点头。“好吧!”
他们笑嘻嘻地回到费妈妈的住处,一起吃午饭庆生。
路上,逸韵由费妈妈的口中逐一知道欧阳丰臣年轻时的故事。
他没有爸爸,身分证上是父不详,妈妈欧阳红曾经是舞女,时常有一餐没一餐的,后来嫁给王飞群,虽然住在豪宅,却过得不快乐。他在学校打架闹事,是因为没有人肯定他,他其实是天才,却没有人发掘他,他一直没有朋友,直到高中时遇到费维隽,费维隽不嫌弃他的出身,反而激赏他过人的头脑,与他结为好友,于是他跟费维隽一起读书,一起回家吃费妈妈煮的晚餐,就这样过了大学四年,一直到现在,事业壮大了,欧阳丰臣都不曾忘记费妈妈的恩情。
“是费妈妈改造了我。”欧阳丰臣感触良多。
“看到你们有这么好的成就,就是我最大的骄傲。”这两个年轻人的表现,让费妈妈很安慰。
怪不得,欧阳丰臣可以为费维隽赴汤蹈火,在所不惜,因为费维隽是他唯一的知音。
午饭过后,他们又到南投郊区散步,直到晚了,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离去前,费妈妈特别把逸韵拉进禅房。
“你爱他,是吗?”费妈妈轻声问。
逸韵脸红如彩霞,咬著下唇,问道:“费妈妈,你怎么知道?”
“你的心在受苦,我看得出来。”费妈妈心疼地摸摸她的脸。
“可是,我要结婚了,跟他注定无缘。况且,他不爱我,他在乎的只是如何壮大‘维若’,如何击败对手。”她沮丧地说:“他不爱我……”越说,她的声音越哽咽,只能拚命忍著眼泪。
“谁说的,他会带著你来看我,你对他怎么会不重要?”费妈妈不以为然。“他是爱你的,只是还没察觉而已。总有一天,他非得面对自己的心,承认他爱你。”她像个慈蔼的老母亲似地握著逸韵的手。“爱情可以克服一切,但是,在那之前,你也要爱你自己,这样你才值得被爱。”她看得出来这孩子饱受爱情折磨,很替她担忧。
“当你遇到爱的时候,要做个勇敢的女人,不要退缩,不要逃避,要勇于追求你想要的。”
费妈妈这句话敲醒了她,逸韵有著难以言喻的感动。“谢谢你,费妈妈……”她抱住了费妈妈,流下隐忍已久的泪水。
***
明天,就是她结婚的日子。
但是此刻,镜子里的那张脸,却不见任何喜色。
当你遇到真爱时,要做个勇敢的女人……费妈妈这句话在她耳边萦绕不去。
难道,她和丰臣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吗?
难道,她真的要嫁给不爱的男人?
她错了,她不该答应王亨利的婚事。
她慌了,到了最后,她还是无法蒙骗自己的心,无法潇洒地离开他,她想要永远待在欧阳丰臣身边,就算无法如愿,那么,只有一夜也好。
她起身,颤抖地、缓缓地脱去身上的衣服,然后披上晨褛。
说她是贪心也好、妄想也好,她只想要完成自己最小的愿望。
下定决心后,她走向欧阳丰臣的房间──
欧阳丰臣把自己关在房里,喝著一杯又一杯的酒。
难道,他要眼睁睁看著逸韵离去而不挽回吗?
难道,他要不断地欺骗自己,对她没有任何感觉?
为什么她的离去,让他有著椎心刺骨的痛?
他仰首,狠狠地饮光杯中的酒,他要用酒精麻醉自己的意志,麻醉悲伤的心,麻醉一切,如此,他就不会再想她,不会再渴望她……
酒精在他的体内发酵,体内的血液狂烈地窜流,引发了他内心最深切的渴望,此时浮现在他脑中的是逸韵的脸庞。
落地窗外,乌云缓缓遮住月儿,空气中弥漫著若有似无的香气,娇小的倩影在黑暗中慢慢靠近他,当月儿再次透出淡淡的光芒时,她已经站在他面前。
清纯甜美的她,赤裸裸地站在他面前。
他忍不住屏住呼吸,望著月光下雪白无瑕的诱人娇躯。她有如一尊美得令人屏息的女神。
欧阳丰臣眼中闪著饥渴的光芒,酒精加上渴望,他强烈地想要她。
他努力克制自己,粗声问道:“你是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