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妓(7)

作者:夙云


但她是奇特的,作画的方式与一般人不同。

就像和尚尼姑打坐那样,她是盘坐在家里的和室作画,或盘坐著看书。

谁能想象,才十八岁的她,喜欢看的不是时下一般少女捧读的言情小说,而尽是一些佛教经典,甚至是艰涩的西藏佛典翻译过来的经文。

不过,这一刻,她望著绢纸,一直发呆。

她拿起毛笔,想用墨汁在绢纸上挥洒,无奈,当墨汁从毛笔尖端滴下时,她还是一动也不动,果真是失了魂。

此刻,叶水琏脑海里翻腾的,全是宋赦邦的影子……

等她惊觉时,绢纸早已染上大量的墨汁。

她想读佛经,不过,映入眼瞳的,不是愣严经的经文,而是宋赦邦深沉的冷眸和勾出一抹邪气笑纹的嘴角。

天啊!她究竟怎么了?十八年来,她首次尝到又甜又酸的少女情怀。

叶母沉湘君关心地从客厅向和室望去,看著背对她盘坐的女儿,叹气说道:「水琏从小就比较内向安静,不但不像同年纪的女孩,神情也老是一副不属于世间的冷眼旁观……有时连我们父母都难猜到她的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小时候看水琏,很惊讶她小小年纪就在读佛经,当时,叶母好怕女儿将来会出家。如今,看著女儿长大,心中的「芥蒂」更深了。尤其,现在她居然还会打坐冥想,更让父母亲牵肠挂肚。

叶威期脑中闪过宋赦邦的影子,突然感到忐忑不安。「哎!唯一值得欣慰的事,是水琏从小到大,一直很乖巧,从来没有给我们添过任何麻烦。」她语重心长说。「现在长大了,又长得这么标致,就怕女大不中留啊!」他舍不得道:「唉……真希望水琏能永远留在我们身边!」

沉湘君回答得妙。「我宁愿她有好的归宿,也不要她终生不嫁,甚至出家做尼姑去。」

「嫁给一个爱她的男人才是最重要的。」叶威期不由得又想起宋赦邦,担心像他这样花心的男人,出现在女儿的生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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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赦邦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就算闭上了眼睛,梦中熟悉的莲花这回变成了清新绝美的叶水琏。

隔天早晨醒来,他憔悴地对著镜子许久。

他无法置信,自己居然会对她一见钟情!

谁说他是纨绔子弟呢?他忿忿不平地想。

弱水三千,他只取一瓢饮——只是,他从未碰过让他可以生死相许的女人。

不管如何,他要定叶水琏了,就算是不择手段他也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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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一早到了画廊,叶水琏无法置信,她所有的画都义卖出清了。「怎么可能?这么容易……」

「是的。」打工小妹兴高采烈告诉她。「今天早上,英达银行的会计部门打电话来,说总裁交代买下所有的画。很快地,就派人来把画取走了,然后,给了这张支票——」

面对画廊空荡的?椈嚏A手里握著七位数字的支票,水琏只能对著惟一剩下的那幅「佛国莲花」发呆。

这突如其来的好消息,让她一下子还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没想到,这么快就达成她帮助孤儿成立奖学金的愿望。

这恩人是谁呢?

支票上的开票集团是英达银行,与昨天宋赦邦给她的名片上印的公司名一模一样。难道会是他……

书展还开不到三天,莲花画销售一空——

隔天,各大报艺文版都刊出这个消息。

叶水琏料得没错,是宋赦邦买下了她所有的画。

报导内容写道:「……英达银行总裁宋赦邦推崇叶水琏笔下的莲花超凡脱俗,他说:『有哪位书一家年纪轻轻就能在画廊展出作品?』可见,叶水琏在台湾画坛已有不容忽视的实力……而叶小姐爱心不落人后,英达财阀当然全力资助她完成心愿,成立孤儿奖学金……」

这篇报导,她剪下来,带在身上好久好久。

可是从那一天起,她再也没有见过宋赦邦。听说,他飞往英国了。

画展奇迹似地开了三天就圆满闭幕,所以,「佛国莲花」很快被送回,飘洋过海还给主人,看来她也跟「佛国莲花」没什么缘分吧!

叶水琏又恢复了往常的日子,上课,回家,读经书,听佛经,绘画写生。

不过,对著绢纸,她的手发抖著,因为她再也画不出画了……

她向来是个有心事往肚里吞的孩子,不会给父母添麻烦,父母也探不出她有什么不对劲。

只是发觉到她更加沉默寡言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间过了好几个月。

第四章

半年后——

「叶教授,你好。」

今天,下课后叶威期走在校园里居然碰见宋赦邦。

他穿著一套简单的休闲装,戴著一副深色墨镜,似乎有意遮掩他不凡的身份。他简洁地说明来意。「如果教授有空的话,希望您能到敝公司演讲,跟我的员工们谈谈关于人类与经济发展的历史演进。」

面对过去的学生这么诚挚的邀请,让叶威期不好意思拒绝,而他也明显感觉到宋赦邦有某一程度的改变,他的眼神中常不由自主地闪烁著渴望的光芒。

难道,他谈恋爱了?

这样最好,别把脑筋动到他女儿身上就没关系。想到这儿,叶威期顿时松了口气。便答应了宋赦邦的邀请。

这场演讲十分精彩,员工反应都相当热烈,举手发言的人很多,让叶威期忙著回答问题,忘记时光的流逝。殊不知,这是宋赦邦的「刻意」安排。

下了课,叶水琏预备搭公家的车回家。

可是今天,她突然想起油画要使用的帆布画框没有了,明天上油彩课可不能没有画框。而爸爸临时有事不能来载她,她只得自己坐公家的车去美术行,再扛著巨大的画框坐公家的车回家,真是辛苦极了。

叶水琏扛著画框,经过宁静的小巷,这一带房子虽有些老旧,但是家家有庭院,花木扶疏,算是台北市区的文教区。安静、远离尘嚣,经过这巷子,总会感觉到别有洞天。

蓦地,她觉得不对劲,后面有一辆车,一直尾随著她……

是谁?是坏人吗?

她想起报纸常常报导女人在暗巷被偷袭的事件……水琏不禁感到惊慌失措,浑身不由自主地颤抖。

真是的!爸爸没事接受什么演讲的邀请,这下子,害她一个人……不知如何是好,她扛著沉重的画框,不敢回头,脚步也越来越急了。

幸好,家门就在前方了。

冷不防,那辆宾士车居然紧急煞车。

尖锐的煞车声,夹杂她的尖叫声,手上的背包、画框也散落一地。

惊魂未定的她还搞不清楚一切,整个人就被一道黑影拖进车子里。在密闭式的车厢内,她连声尖叫「啊——」

「别害怕,是我,是我……」他多想用唇堵住她尖叫的嘴巴,但是,他不能如此唐突。

被误认是坏人的宋赦邦,与她一样狼狈。「我绝对没有吓你的意思。」他嗫嚅地说:「我只是想跟你见个面……我知道你家教很严,而教授又不喜欢我……」

尖叫声停了,她的美眸圆瞪,说不出话,双手一直按住自己的心口,她真的差点被他吓得魂都没了。

宋赦邦知道应该先安慰她,等她平静下来。不过,他什么都没做,只是一迭声低唤著:「水琏……」

「我……」他竟然口吃了。「我很想你。」

他这句「想你」,惹得水琏的思念及委屈都化成泪水潸潸直流。

「水琏……」泪眼汪汪的她让他手足无措。「我知道我用这方式强押你,很过分。但是,我真的对你……」他哑口无言了。

他搞不懂自己,越来越迷惘。他们才见过一次面,他怎么可能如此轻易爱上她?

但如果这不是爱,那又是什么?

「别哭,别哭……」他多想把她揽在怀中呵护她啊!「你如果真的讨厌我,我现在就离开。」宋赦邦知道自己做得太过火了,竟然不顾她的意愿强抢豪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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