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书·落花时(23)
宝瓶呻吟一声,大喘大叹,闭上眼,似乎要晕过去了。
听柏龄那般狠话出口,贺兰冉心里添堵十分,便是满怀歉意也说不出来。他想了想,上前道:“西潜行事鲁莽,我定重重责罚。还请小友放心,让游家老弟替令师……师……”他也不知道是师什么,便含糊道:“替他看看,老朽以性命担保,游家老弟必不会坏事。”
他一步一步走上前来,宝瓶睁眼,淡然道:“老先生要去哪里?”
“小友的伤,交给游家老弟便是。”贺兰冉道。
“嗯?老先生……”宝瓶深吸一口气,挣扎着从柏龄怀里站起来,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杵着剑,笑道,“我们可有言在先,你赢过我,我才能放你过去。你好像还没赢,我也好像还没输。”
“喂,小子!你还能打么?”游常冷冷道。
宝瓶哼地一笑,铿然一声,紫电出鞘。他扣起左手的拇指和中指,凭空虚弹,指力扣上剑身,长剑振振低吟。宝瓶道:“先生可太小瞧大正天风了。挡不住贺兰先生,勉勉强强,挡下先生还是可以的。”
“我挡贺兰冉。”柏龄道,又横了沈西潜一眼,冷冷道,“你给我站在那里不许乱动!但挪半步,我先杀你!”
“西潜别再坏事了。”贺兰冉吩咐。事情正要圆满结束,沈西潜这一掌又令风云突变,柏龄恶意横生。知道柏龄再无相助之意、定是要全力阻止自己去见一瘦庸人,贺兰冉唏嘘叹道:“二位小友,实在是对不住了。”
“贺兰先生是爱女心切,人间至情,有什么对不住的?”宝瓶笑道。
“那个……我……我……”万甫厚看了贺兰冉一眼,讪讪道,“那个我就对不住了。”他是个爽快耿直的人,见沈西潜偷袭一般伤了宝瓶,游常却还不罢手,觉得自己实在不好意思为难宝瓶了。
“万家老弟不必为难。”贺兰冉略略点头道。
“哼,来罢!”柏龄道,亦如宝瓶先前那般单膝跪地垂首,只不过他是左手触地,右手把剑。“我不是玄玑大圣尊的徒弟,也不算难铭祠的人。”他道,“贺兰先生只管出手,不用顾忌。”
贺兰冉大为疑惑——先前柏龄宝瓶两个口口声声只是师兄师叔纠缠不清——宝瓶既是玄玑大圣尊的弟子,柏龄自然也与难铭祠一脉相联,否则他以俗世之身,如何学得玄门武功?但玄门之内,不曾听说除了玄玑大圣尊,另有人可教授俗家弟子,那宝瓶这个师叔又是怎么出来的?想不清楚也不再深究,就算两人是难铭祠门下,为救女儿也顾不了许多,贺兰冉喝一声“对不住了”,清溟长剑还未出手,惊天而来已是一片绚烂的银辉,柏龄竟是快步抢攻。一招“红莲映日”,满月下虹辉熠熠中透出淡淡朱光,隐隐约约,恍恍惚惚,竟是别样地动人心神。贺兰冉一时不料,竟被逼得退了一步。
“喂,贺兰先生……”宝瓶忍住笑道,“你能知道大正天风实在是见多识广,我很佩服。不过我小师侄练的功夫你是绝对没听说过的,所以我还是替他保密。我也不告诉你他有多少招儿多少剑,我只告诉你,他喜欢乱出手,这套剑招也确实是可以随便拆开颠倒使用的。”
说完宝瓶就咯咯笑,他知道柏龄现在屏气之中,无法还口说什么“我只是你师弟”的话了。一笑之下牵动胸前伤口,宝瓶龇牙咧嘴,心头一怒,顿时也改了作风,紫电一挑,抢攻游常。游常一骇,剑锋已至鼻尖。他连步后退,宝瓶剑招绵延而上,竟是毫无破绽,完全不似重伤之人。
柏龄出手不断,夭桃灼华,火榴及春,金葵慕阳,玉丹迸泪,雪樱照水,白菱逐波……剑招俱是将成未成之时便换作了下一式。大正天风以天干地支甲子计数,烂漫天华的剑招却是以十二月份为纲,一月一花为主、四花为辅,共计五招,一招六式,同样也是六十招三百六十式七千二百剑。与大正天风不同的是,此套剑式最是不用依月份先后、花开次第,任何一招可为起始、也可为结束,那记在一月之下的五招,任何一招可为主、也可为辅,所以才叫烂漫天华,是为取百花齐放的烂漫之意。若是功夫练到十足圆满,便是遵天时、循地理,此时剑式才如大正天风般,讲求依次使出。柏龄知道自己功夫还未练到宝瓶那般圆熟,力道气势火候尚逊,若是依次使出招式来,反而呆板僵硬,倒不如率意而为,更显烂漫风采。
贺兰冉清溟在手,一时退后,当即稳下心神,剑式流畅,身形飘摇,应对狂飞激散的漫天英华。
游常没了竹叶青,当下手如鹰爪,融合擒拿与点穴的手法,欲与宝瓶近身相搏。宝瓶胸痛剧烈,剑招虽快,已远不如平时凌厉,气势就更弱,当然不肯让游常逼近身来。剑尖闪烁,时时指点,不离游常咽喉,只要游常敢冒险逼近,就先在他脖子上刺个窟窿。游常在宝瓶身周伺机下手,俱被紫电剑锋死死挡在外围,怪叫道:“小子!有本事放下兵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