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我那菜市场的白月光(6)
作者:璞玉与月亮
我站起来,心里绝望极了,却还是想垂死挣扎一下。
“领导,关于这件事,可能跟您想的不太一样,因为我奶奶是捡废品为生,就您看,一个家境很好的女孩子,如果衣服脏了,大家不会觉得有什么所谓,但是我,人家就会立刻联想到,啊,她们家是捡废品的,所以我在外面维持一个体面的形象,已经成了习惯。”
我深吸一口气:“就,如果您觉得我学历啊各方面不太好,这很正常,但是我真的是最底层长大,最脏最累的活我都见过,我不希望您对我有个误会。”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道:“我知道了,你回去等通知吧。”
暴雨一直下了几天,雨后初霁的那天,我去找程厦。
他匆匆的从宿舍跑过来,头发被海风吹得很乱,露出光洁的额头。
“怎么了样了?”他小心的看着我的神色:“你就慢慢找,像我们同学985毕业的,也还晃荡呢!”
我没吱声,他又说:“钱的事有我呢,你不用担心,实在不行你就直接考个研,反正职都辞了。”
我说:“我进了S建了。”
他愣了一下,随后眼睛亮闪闪的:“任冬雪,我就知道,你想干的事情,没有干不成的!”
“走!我请你吃顿好的。”
“那我得狠狠宰你一顿。”
我们一路跑一路笑,阳光洒在水洼上,五光十色的。
那是我最快乐的一段日子。
我在S建当资料员,实习工资三千,转正五千,和我一起进来的大多都是本科生,甚至还有S大的。
我终于靠近了程厦的世界,这是我之前想都不敢想的。
和这个比起来,工地上的尘土飞扬,连轴熬夜的辛苦,被老师傅骂的狗血喷头的酸楚,根本就不算什么。
那个面试我的人,是公司的副总,我们背地里叫他老冯,他四十岁出头,听说总公司内斗输了,被调过来的,性子很沉闷,和周围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我们这一批人是他亲手招进来的,但是一下工地,就辞职了好几个,剩下几个也都是满腔怨念,我算是他用得比较顺手的一个,他也对我算不错,找了老师傅带我,手把手的教。
资料员看似就是打杂,其实做起来棘手的事情很多,要会看图纸,要记施工材料的要求,钢筋、混泥土强度,还要计算基本数据……而我脑子全是白的。
但人是逼出来的,一边忙得脚打后脑勺,一边学着这些东西,很奇怪的是,我不觉得苦,这种大口大口进补新知识的感觉,让我觉得特别心安。
S建还有一个优点,距离程厦学校很近,不去工地的时候,我仍然去找他,他给我讲建筑学的知识,我给他讲工地实操的见闻,我们终于能够喋喋不休的聊到十几个小时。
我们一起度过我和这份工作艰难的磨合期,然后是他去实习、毕业,我和穿着学士服的他一起对着镜头比出剪刀手的那一刻,我甚至有种荒唐的意得志满。
我们一起度过了少年向成人过渡期,就算不是他女朋友又怎么样呢?
我已经距离他很近很近了。
冬天来临的时候,我们迎来了项目收尾,以及第一次集团团建。
老冯跟大领导喝了两轮,已经高了,可是敬酒的人还是一波接一波,他朝我们这边看了两眼,我们部门是他的直属下级,大多数学生气很重,还处于男生做作,女生惶恐不安的阶段,只有我和他对视了几秒,起身拎着酒走到他身边。
“冯总,我来公司时间不长,今天也想借着您的光,跟大家多喝两杯,您批准吗?”
老冯就笑着给敬酒的人介绍:“这是我们部门任冬雪,来,咱一起。”
我连忙和对方握手:“张工您好,叫我小任就行,认识您太荣幸了,这样,我陪三杯,您和领导随意。”
我仰头干了三杯,周围有个也喝大了的领导感慨:“我这儿怎么没有这么懂事的小孩啊,冯总,她像你年轻的时候。”
老冯笑而不语,等我喝了一轮之后,问:“怎么样了?”
“没事,我这酒量打小练出来了。”
“还得歇歇,去吃点菜吧。”
“行,有事您叫我。”
我回了自己的桌,同桌的女孩瞧着我神色微妙,有不屑,也有嫉妒。
我觉得没什么,社交是最简单事情,拉下脸就够了,她们不做,是因为她们觉得没必要为了这么个差事去和老男人斡旋,我做,是因为我觉得有必要。
我去厕所吐了一个来回,顺便刷了两下朋友圈,正好看到程厦发的照片。
大概是同门聚餐,他发了几张在餐厅的照片,其中有一张他拿着的相机,离他最近的是个女孩,笑靥如花。
第6章 她是我经纪人
也没有什么,可是我脑袋里轰的一声,浑身的汗毛都一瞬间竖起来了。
我在评论区打字,打了又删,不知过了多久,才听见有人叫我。
“冬雪,怎么脸色这么不好?”
是老冯的司机,他说:“喝多了吧?冯总让我送你回去。”
“不,不用了”
我站起来,太过匆忙甚至打翻了酒杯,我顾不上收拾,起身就走:“对对不住,我家里有点事…帮我跟冯总说一声。”
我几乎是慌不择路的赶程厦学校,打他电话他不接,只能在他宿舍楼下等,这期间我神经质的一遍一遍刷新着他的朋友圈。
不会的,我们每周都见面,根本就没有端倪。
可是他根本没有发朋友圈的习惯…就算发也不应该是这样……
快十一点的时候,他终于在评论区回复了他本科时的室友,他不知道我早就加了他所有的朋友。
方强:P2内姑娘是谁啊?【坏笑】
程厦回复方强:我经纪人【坏笑】
程厦:是的,我是古巨基。
我反应了很长时间,才意识到,那时候古巨基刚官宣了恋情,对方是他经纪人。
又过了一个小时,程厦回了我微信:刚才手机没电了,怎么了?
“问你个建筑方面的事。”我努力让语气平静:“你在哪呢?”
“我刚到宿舍,把手机充上电,今天喝酒了,明天给你打电话行吗?”
“好。”
我想努力为他编出一个合适的理由,我想努力的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来着,可是我什么都说不出口,我只能死命的摁着关机键,就像闷死一只嘶吼的野兽。
那天晚上,我在他们宿舍楼下待到了很久,他一直没有回来。
我又回到了他大一那年海风呼啸的夜晚,只是这次回家的路途太近,还来不及被海风吹出眼泪。
这些年,我待在他身边,在我的幻想里他在等我,等我努力变得更好一点,好到足以站在他身边。
我以为这是我们的默契,可他没有在等我,从来没有。
他只是恰巧没有遇到心动的女孩而已。
那段日子我过的浑浑噩噩。
我像一个见不得光的贼一样,去偷窥那个女孩的微博,她是那种家境良好,天真又有趣的姑娘。
她分享她的托福成绩,分享她去迪士尼,分享她漂亮得像电视剧里一样的家,她妈妈像姐姐一样。她叫她爸爸老黄,在美颜滤镜下老黄一脸威严,仍能看出是个成功人士。
我点进每一个她朋友的微博,如饥似渴的想要一点点证明,这个完美的小公主也有瑕疵。
可是没有,她来自北大,履历比程厦更加闪耀,没有复杂的人际关系,没有任何上不得台面的嗜好,得到她越多信息,她就越完美。
这份标准答案,完美得让我害怕。
而这期间我爸给我打了几次电话,旁敲侧击的问我,弟弟上学的事情程厦家能不能帮帮忙。
我说:“为什么啊?”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你一把年纪还在当保安?为什么你要跟我妈离婚!为什么要让我一出生就低人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