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我那菜市场的白月光(48)

作者:璞玉与月亮


“伟大的感情,你照顾她一定很辛苦吧?”

我们俩都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脑补出了某种狗血大戏,比如把我当成身残志坚的残疾人,而程厦是那个丝毫不嫌弃的的圣父。

程厦道:“事实上她是一个很优秀的工程师,只是在建造房屋的时候,受了一点伤。”

小哥难以置信的看向我:“really?”

……

一些阔别已久的自卑突然冒上来,我突然间意识到,我蓬头垢面,套了件不知道多久没洗的优衣库羽绒服,以及一口蹩脚的英语。

而程厦头发清爽,面容英俊,一件剪裁得体的英伦风大衣,露出一点衬衫领都是洁白的。

小哥正满脸通红的用英语解释自己的冒犯。

我打断他:“或许你是南非人,我在南非修过一座桥。”

小哥更加惊讶了:“really?!”

我切换成祖鲁语:“是的。”

祖鲁语是南非的通用语言,我当然学了一点,我英语很垃圾,法语也不行,祖鲁语更只能简单对话,但是通过连比划带说,跟工人一向非常顺畅。

小哥很激动,不停地尖叫说他听说过那条桥,把程厦晾在一边,跟我讨论了半个小时我的工作,和他的家乡。

最后离开的时候,他很郑重其事的跟我握手,道:“你们中国人,带给非洲很多,你是个了不起的人。”

“我只是个辛苦赚钱的人而已。”我道。

他走后,我跟程厦说:“其实我从来没想过要做这一行,可你看,不知不觉的,它成了我的事业。”

“有什么心得吗?”

“心得谈不上,但是走到今天我做的每一份工作,都没辜负甲方,更没辜负当时的自己。”

做土木其实不是什么体面的工作,一个项目几年的青春就扔进去了,而且永远尘土满面。

我大概永远都是一个看上土气又邋遢的姑娘,而且贫穷的原生家庭镂刻在骨子里,隐藏不掉。

但提到我的事业,我亲手做下来的一个个项目,我可以在任何人面前挺直腰杆,坦荡无愧。

奶奶说不去不去的,结果比谁玩得都欢,跟每一个建筑合影,又要求去天安门看降旗:“哎呦,活着活着,还去上天安门了,太漂亮了。”

晚饭程厦带我们去了一家能够看见故宫的烤鸭店吃饭,奶奶吃得满嘴流油,还发了朋友圈:孙女和孙女婿孝顺。

晚上程厦在一家四合院民宿,定了一间套房,三张床。

他睡在外面,方便晚上扶我去厕所。

奶奶玩累了,很快打起呼噜。

我睡不着,侧头看向墙面,程厦的影子映在那里,我忍不住伸手去摸,他鼻梁高挺,额头饱满。

他真是我长这么大,见过长得最好看的人。

也是我唯一爱过的人。

“程厦。”

“嗯?”他声音清朗:“要上厕所吗?”

“明天就麻烦你带奶奶回去了。”

“嗯。”

“公司会派人来接我,一方面项目还没完成,另一方面,案件调查还需要我协助……我得回内蒙。”

“有人照顾你么?”

“请护工吧。”

“好。”

“奶奶肯定不干,你得帮我劝她,辛苦你了。”

“我应该做的。”

我们又陷入了长而久的沉默,我想说什么,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最终,我们同时开口。

我说:“以后,找个好姑娘。”

他说:“我准备去留学了。”

北京真是有意思,什么都是昏昏暗暗地,连月亮也亮的不彻底,就挂在砖墙边,颜色惨淡。

“留学啊,真好……你不是之前就想去么。”

“嗯。”

“本来我还想问呢,你怎么请这么长时间假,是辞职了吧?”

“嗯。”

沉默再次笼罩了整个房间。

我想说点什么,可是说什么呢?能说出口的话,都是假话。

“我发现,爱情对我这种人来说就是奢侈品……我太想成功了,与其两头都顾不好,还不如干脆一点。”

程厦没说话,只是沉默了一会,问:“你还喜欢我吗?”

“我喜欢你带给我的温暖、照顾……还有虚荣。”我自嘲的笑了一下:“但又尽不了女朋友的责任,这对我们……”

他打断我:“我问的是,你还喜欢我吗?”

我怔了片刻,才意识到他在问什么。

“我当然喜欢你。”

真实的他病态、破碎,像橱窗里被打碎了的名贵玩具。

可是在我心里,他仍然是十六岁的那个高中生,对我说他的梦想是成为柯布西耶一样的建筑师。

是那个带我去985大学,看更大世界的天之骄子。

是让我在疟疾肆虐的非洲,咬牙挺下来的白月光。

“但是我,不再需要你了。”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把寒光凛凛的刀刃:“我已经不再需要望着一个人,才能往前走了。”

是什么时候意识到呢?

是在草原上历经磨难的时候么?

是下定决心要回来的那个下着暴雨的黄昏么?

是我终于意识到我想要的不是追逐某种更体面的生活。

而是强大。

更多的钱、更强韧的心脏、更多成功的项目,以及真正“无可替代”的工作能力。

我追了程厦十四年,作为恋人整一年。

我终于不再需要他。

所以爱情对我现在而言,是软肋,是应该轻装简行后抛下的累赘。

他是那样需要爱的人。

他爸爸说得对,我既然负担不了他的人生,就不要贪图这份温暖。

“对不起,程厦,我很自私。”

第44章 我大概,是真的很爱你

哈日娜说,很多老人都会在冬天过世。

因为天气恶劣,寒气钻入他们的膝盖,以及要时刻照顾牲畜们过冬,很多老人倒下了,就再也没有起来过。

可是那个冬天,没有一个老人离开。

旧房子被我们重新修整过,村里房屋布局起到了防风的作用,室内变得温暖而舒服,更大的储藏室,让老人们冬天不用蹒跚着出门,去取外面的冬菜。

牲畜们好好的待在集中供暖的冬季暖棚里,他们再也不用在最冷的冬天整夜守着新出生的小羊羔。

我们也改建了村里的活动中心,就这么简单的做了低台阶和坡道,能来的老人就多了一倍,他们喜欢在这里下棋、聊天,或者就干坐着晒晒太阳,当初以为不会有什么大用的健身器材,都被老人摩挲得发亮了。

乌勒吉村和蛟龙村的人混在一起,慢慢地也分不清楚彼此了。

这就是建筑,水泥和钢筋的一点变动,潜移默化的改变了一个人,或者一个家的命运。

这种时候,我就会觉得我当初回来的这个决定,是有意义的。

关于除夕夜那天追杀我的亡命徒。

他们是被赤那花钱雇来给我们工地添堵的,尤其提了我“上了老冯那女人,恶心他一下。”

本来准备干完就逃亡国外的——就像威盛那个经理一样,死无对证,却没想到被村民们抓住了。

根据口供,赤那被逮捕了,与此同时,老冯将掌握的北苍运输违规操作的证据,提交给了有关部门,他们的业务全面停摆,还要面临巨额的违约金。

北苍运输的时代,结束了。

这是后话了。

送走了奶奶和程厦,仍然回到工地上,一边工作,一边养好的断裂的骨头。

哈日娜每天给我送饭,我每个月给她一千块钱。

我直接给她钱,她不肯要,我只能以这种方式改善她们家的生活。

她,包括她爷爷奶奶都不觉得这是一件值得我感激涕零的事情,她奶奶说:“是长生天保佑我们冬雪。”

“我奶奶还说,想帮你找个神婆喊魂。”哈日娜说。

“为什么?”

“感觉过完年之后,你就跟变个人一样,就很闷,也不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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