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四(47)

作者:蓝紫青灰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章弦辉点头,又问:“你也这么觉得?爱情和宗教的性质其实是相通的?”苏明明说:“从你的理论推导开去,我觉得爱情是信仰与希望的结合体。通常而言,美之数列为三,中国是天地人三才,古希腊有美慧三女神,俄罗斯则有薇拉三姐妹,均代表人类世界的至高美德。对中国人而言,天是信仰是宗教,是我的老天爷呀、地是希望是美德,所谓厚德载物、人是情感依恋,这三样都具有致命的吸引力和舍身忘我的慷慨奔赴。体现在创世神话里,则是女娲抟土造人、后羿夸父射日逐日,然后生民万代。天地即成,爱情则后来居上,就是开辟鸿蒙,谁为情种。能与道德和责任相抵触相抗衡的,唯有爱情,有时道德完胜,有时爱情破茧。但是爱情不只在人类身上体现,动物身上也有,而宗教和美德是人类文明的结果,因此爱情比宗教和美德更加伟大和神圣,因为万物有灵。”她看着章弦辉,眼睛里是一片赤诚。

“所以我说我崇拜你,没有问题啊。”章弦辉看着她。“我刚认识你时觉得你漂亮,后来看到你的善良和温柔,再后来是聪明、谦虚。很多人很聪明,也知道自己聪明,就骄傲自大,觉得别人都不如自己。你是又聪明又谦虚。”他想起采颖说的,严聪嫌苏明明笨。苏明明明敏得可以参透佛理,灵台明镜,明智睿哲,岂是严聪一介凡夫俗子能明白的。

他接着说:“再到最近,我发现我是被你的生命能量所吸引,你是这么了不起,能吃苦,能扛压,看上去柔柔弱弱,却强大得要命。你点燃了我的生命之火,让我重新感知到了宇宙的色彩和生命的温度,起生死肉白骨,把我变成了一个活人。你当时说你有两代婆婆要养,我心里就说,这个女人不得了。光是这身傲骨,就不是寻常男人能有的。你不知道,光是这一点,就把韩东海吓得躲在温州,不敢再来见你。”

苏明明皱眉说,到底这姓韩的臭小子是何方神圣,你老是在我面前提他?我压根儿对这个人没一点印象。他对我难道有什么想法,一个灰头土脸的哭兮兮苦巴巴的倒霉女人?

章弦辉拉一拉她的发梢,说:“是闪闪发光的女人。这么说吧,他是我的另一个分身,我和他互为镜像。他代表我懦弱的一面,我是他幸运的一面。”

苏明明拍一下他的头,说:“你是不是被热晕了,满口胡说八道。还是你有双重人格,夜深人静之时,另一个人格就出来活动?这个韩东海,不会是你幻想出来的吧?”

第36章 河汉(3)

苏明明去了绍兴,章弦辉下班后没地方去,寂寞得要死,想想绍兴离杭州也不过五十公里,坐高铁只需要半个小时,乘地铁也就一小时二十分钟,从吴山广场到萧山机场也要四十多分钟呢,他去绍兴,就当正常通勤好了。这么一想,这天下班没有回家,乘上高铁就去了绍兴。

到了苏明明住的酒店,才给她打电话,问下班了没有,在邵氏还是在酒店。苏明明说在路上了,还有二十分钟到酒店。章弦辉说我现在就在酒店大堂,等你一起吃晚饭。苏明明愣了一下,说你去酒店前台要张门卡,先进去休息,我马上给前台打电话。

章弦辉想看来明明很高兴他来啊,这么说,自己的决定真是英明神武得不得了呢。他径自走到前台,报了房间号,拿出身份证,前台已经接到电话,马上给办了入住。他拿了门卡,进了明明的房间,放下公事包,去卫生间清洗。

他拆开酒店提供的剃须刀,先刮了胡子,再淋浴,跟着洗头。洗好头发,把头发捋向后面,抹去脸上的水,一睁眼就看见苏明明站在淋浴房外,抱着手臂,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他也看着她笑,张开双臂,欢迎她加入。她笑了又笑,迟疑了一下,一扬下巴,当着他的面,脱去浅灰色中袖小西服、及膝窄裙、无袖白衬衫、半跟皮鞋、吊带背心、胸衣和内裤,拉开淋浴房的门,踏了进去。

章弦辉拉她靠在身上,掩上淋浴房的门,拔下她头上发钗,把她推到莲蓬头底下,用温水清洗她脸上的汗,让水流把她的长发冲到脑后,他再把她额前的碎发一缕一缕梳过去,捧起她的脸,吻她。

绍兴是座古城,到处都是古迹,章弦辉每天下班后搭高铁来往杭州和绍兴之间,到了绍兴,和苏明明吃过晚饭,一个一个古迹玩过去,第二天一早再回杭州。

周末苏明明休息,两人去大禹陵玩。章弦辉对苏明明说,以后有时间,我们把能去的地方都走一遍,去荣成看日出,去北海看夕阳。你想去哪里,我们都去。两人在百鸟苑栈道上漫步,走了一程又一程,走走停停,停停歇歇,行至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等着太阳下山,等着夜幕落下,等着月亮升起,再看萤火飞升。

有一只萤火虫落到了苏明明肩上,苏明明怕惊飞它,站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章弦辉拿出手机给她拍照,夜景模式怎么也调不好,苏明明说你再不拍我脚都要麻了。章弦辉说马上就好马上就好,按下快门的瞬间,萤火虫飞走,章弦辉的镜头里只留下一条光迹。

苏明明伸头看他的手机,看见自己在照片里面只露出半张脸,那脸还被拉得变了形。摇头说,果然男朋友都拍不好照片。你知不知道网上有个话题叫#男朋友视角#,全是稀奇古怪的成片,存心拍都拍不出这么精彩的。什么换头的、移身的、大变活人的、还有飘浮的。

她举着手机给章弦辉看,说你看这张照片吧,有个现成的名字。章弦辉说叫什么?苏明明说叫《呐喊》。章弦辉看看,强行挽尊说,我觉得蛮好。这么黑的环境,能有个人影子就不错了。

苏明明说我自拍都比你强。章弦辉说你拍。苏明明拿自己的手机对着自己的脸,捕捉到身后有萤火虫飞过,马上按了快门。两人凑在一起看成片,照片里苏明明笑颜如花,白脸无瑕,眼睛有铜铃那么大。

章弦辉啧啧连声,说你这个美颜开得,磨了有十八层皮。苏明明笑得前仰后合,问:要不要一起拍一张?章弦辉凑过去,和她一起用美颜相机拍照,把他的脸也磨上十八层皮,再加液化,那下巴就快消失在黑暗里了。

苏明明和何毓秀把绍兴公司的账做完,带了所有材料回家,章弦辉也结束了他的双城记。他现在是每天从后山路2013号出门去上班,下班回家的路上经过超市,顺便带点菜回去,做饭给苏明明吃。在经过苏明明和沈芳契通话过后,帮明明把奶奶屋里的杂物清理掉,像床褥棉被枕头沙发旧衣这些,剩下的家具和细软,等沈芳契回来再收拾。

沈芳契还在象山,苏明明每天晚上和她视频通话,听她讲今天又去了什么岛,又抓了什么鱼,说这大半个月把这一辈子吃过的没吃的鱼都认了一遍。苏明明羡慕得要死,放下手机对章弦辉说我们下个周末也去象山吧,去住两个晚上,也出海钓鱼去。你不是说要带我看日出吗?我们去夜钓,在船上看日出。

章弦辉笑笑,没接话。苏明明问:“怎么,你晕船?不喜欢出海?”章弦辉做好了清蒸带鱼,放到餐桌上,盛饭给明明。苏明明舀了两碗火腿扁尖冬瓜汤,两人坐下吃饭。

章弦辉扒一口饭说,你知道我上高中时的绰号是什么?苏明明说不知道,你又没讲过。章弦辉说“之江白条”。苏明明噗嗤一声笑出来,说:“你还‘之江带鱼’呢。那你为什么不陪我去?”章弦辉说我大学毕业社会实习就在舟山,我会晕船?我无水肺深潜五米,可以徒手撬海蛎。

苏明明说嗯,你接着吹牛,反正我也没法验证,你就说你“除三害”,什么东海斗蛟、北洋缚龙都行。章弦辉摇头,说你这个人吧,聪明也聪明,怎么对男女之间的事情,有时候就是真的不开窍呢。苏明明瞪着他,问这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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