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四(16)

作者:蓝紫青灰


“韩东海警士长后来找过你吗?”章弦辉问。苏明明不解,问是谁。章弦辉说温州那位警察,你忘了?苏明明问为什么这时候忽然提起几百公里外的一个陌生人。章弦辉说:“你不觉得几百公里外的一个陌生警察出现在一桩事故现场亡者的追悼会上很奇怪吗?”

苏明明带着满脸疑问看着他,说:“他来不是应该的吗?是他经手处理的案子呀。他当然应该来向我婆婆她们讲清楚了。”章弦辉笑起来,“韩东海警士长自作多情了。我当时就对他说,你上头有两位老人。”看她还是不明白,便温柔地说:“你真是个傻子啊。”苏明明愣了一好会儿,才似懂非懂地说:“你们这些无聊的人啊。”

上完台阶就看到了铁栅门。“进去吧。”章弦辉站在门口,“星期天上午十点钟,我带工人过来,铺地板加破墙开窗,一天就可以完工。”苏明明说好,跺了跺脚,显然有些脚冷。梗多面肥txt+V一3五八八四五111零

“对了,”章弦辉问:“今天天气这么冷,你怎么不开车?”苏明明拿钥匙开门,停了一下,回头说:“为了让你送我回来。”这下轮到章弦辉发愣了。苏明明抿嘴一笑,“星期天见。”闪身进去,咔嗒一声,锁上了门。

第14章 六博(1)

章弦辉对苏明明有了追求之心,忽然就觉得生活有了盼头。第二天下班后去理了个发,有点重新做人的意思。虽然还在正月里,按年俗是不应该理发的,好在他也没舅舅,只有两个姨妈,妨不了她们。

理发的时候他在想采颖到底有没有把离婚协议书送到民政局去,他现在的婚姻状况是离异还是已婚?如果是已婚,他又有什么理由责怪采颖呢?人要动心,那真的是神仙都拦不住。有了这番感悟,对采颖的最后一丝怨怼也放下了。

美发店这时播放的背景音乐是《月光爱人》,他先是无意识地在听,过了好一阵才发觉是这首曲子,从月光爱人又想到苏明明说的雪花爱人,脸上自然而然就浮起了一丝笑容。他面对着的是理发的大镜子,脸上的笑容明确无误地展示给他看。他想原来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想起那个人时,喜欢两个字,是真的会写在脸上的。

顺着音乐又他陷入沉思,直到听理发师对他说好了,他才回过神来。理发师举起镜子给他看后脑的发型,他点点头,表示满意,去账台付了钱,走进冬末的街道。

四周是元宵节的热闹,到处挂满了灯笼,春节到这时进入了尾声,冬天已经太久了,年也拖得太长了,人就有些兴意阑珊。他站着看了会儿商厦门口搭的舞台上一个女孩子表演的古风舞表演,刚才理发时的联想被他找了回来,当时听到《月光爱人》这支曲子时,他首先想到的是采颖,要意识到是《月光爱人》时,苏明明才浮现在脑海里。

他想采颖就是玉娇龙那样的孤僻少女,为了心中一团不灭的火,上天入地,求之不得。苏明明说采颖活像不食人间烟火,不吃饭靠抽烟就能活,那确实是采颖的形象。反叛、背道、倔强、执拗、尖刻、偏激、傲慢、任性、野蛮、顽强,不肯妥协,飞扬跋扈,蔑视礼法,追求自我,一言不合,拔腿就走。只有这样的奇绝少女,才让人瞩目,并为之心折,她们有多大的能量,就有多大的成就。采颖身上有一种“帝力于我何有哉”的自由出世和散漫不羁之态,章弦辉一介凡夫俗子,不能与之并肩。

而苏明明,却是入世的,看上去不履红尘,却是身在十丈红尘里。苏明明是世俗意义上最好的女人,是被儒家规训出来的好人家的女儿,面冷心热,包容克制,即使是为红尘所负,依然肩负红尘。苏明明,是来红尘历劫的吧。他想起苏明明,这三个字就组成一把细细的钢丝锯,从他的心尖上拉过,心钝钝的痛。

他摸出手机准备给采颖打电话,想问她离婚协议书的下落如何。圣诞节前提交的协议书,一个月冷静期满正好遇上春节,顺延至节后,到元宵节前,差不多就到正好。

章弦辉刚按亮手机屏幕,就有电话进来,来电显示正是采颖。他忙点开,叫一声采颖。采颖在电话说,你为什么接电话这么快?章弦辉说正想给你打电话呢。采颖说是为了离婚证的事吧?明天下午两点钟,民政局门口见,说完就挂了。

章弦辉拿着电话笑了,心想采颖果然是采颖,说要结婚就要结婚,说挥慧剑就挥慧剑,绝不拖泥带水,就没有她做不成的事。

隔天下午两点,章弦辉在民政局门口见到了一个半月没见的采颖。采颖穿一件黑色长大衣,围了一条宝蓝色羊绒围巾,看上去脸色还不错。章弦辉正要问她好,采颖劈面就说:“怎么才来?我已经拿了号了,走吧。”章弦辉看看手表,差十分钟两点。他中午外出吃饭,吃完饭就过来,就是不想让采颖等。章弦辉说:“是,我该早点来拿号的。”采颖扭头就走,说:“早办早完,就快到我们。”

进了办事大厅,稍等几分钟就叫到了他们的号。两人上前把各样证明交给办事人员,没几下就办好了。各领了一本离婚证,就此结束五年的婚姻。

出了大厅,采颖边走边说:“那套房子,我打算卖了,你要的话,就出资买下,我还按当时的价格给你,不过我看还是卖了比较好,你一直不喜欢那里。”章弦辉说:“你做主吧,我不要。”采颖说好。章弦辉这时才有空档问:“你这一阵儿还好吗?春节前我给爸妈打电话,听他们的意思,你像是不太有精神?”

采颖站住,不耐烦地说:“你知道我最烦你哪一点吗?”章弦辉说知道了,知道了。采颖说:“那就这样,房子卖掉了我会把你那一半房款放在一张银行卡里,那就再见了。”说完拦了一辆车就走了。

章弦辉想喊都没喊出声,他本来想问采颖工作方面如何,从旁观察她收到U盘的心情,但采颖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章弦辉长出一口气,看了眼手里的离婚证,揣进大衣内袋,去和打墙砌砖的工头联系。

星期天一早,章弦辉开车先去联系好的材料店,会合了两名铺地板的工人和两名安装门窗的工人,四个人开了一辆长安星卡,装上所有工具和材料,跟在章弦辉的车后,在上午十点钟到了苏明明家的车库门口。

快到前章弦辉打电话说马上就到,苏明明说好。等他们到时,卷闸门已经拉起,苏明明在门口等他们了,车也挪到平台边的樟树下。

章弦辉给两边简单介绍过,对苏明明说:“你进去吧,这里有我盯着。等下就要敲墙,都是灰。”苏明明点点头,说天气冷,给你们煮咖啡去。章弦辉说好,一边告诉泥瓦工在哪里开工,在墙上量好尺寸,画出边界。

工人都是章弦辉长久合作的,当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先在墙外铺上毡垫,好接敲下来的砖块。一人抡锤砸墙,一人从花园龙头里接了水,和水泥沙子,先砌卷闸门里的立柱,铺地板工人在固定防水隔潮层。

苏明明端了刚煮出的咖啡来,工人们喝了热咖啡,接着干活。章弦辉问:“打墙动静大,会不会吵到奶奶?”苏明明说不会,“我请她们今天去宁波天童寺上香了,住一晚,明天再回来。”

章弦辉拿眼睛上下打量她,苏明明问干嘛这么看我,章弦辉笑说是我小瞧你了。苏明明说:“哦,原来这个女人这么有心计?”章弦辉说是有主张。苏明明笑着回屋,说有需要就叫我。

上午时间过得快,中午苏明明从青芝坞的餐厅叫了外卖请工人吃午饭,自己也坐下来和他们一起吃。工人们边吃讨论这一条街上哪家的片儿川好吃,哪家的虾爆鳝够味,哪家的外婆菜下饭。章弦辉说这家的百页笋丝特别清爽,工人也都同意。吃好饭,苏明明又送来热咖啡,带走咖啡杯时把那只装百页笋丝的碗也收了进去。章弦辉想原来那个菜是苏明明做的。
上一篇:原来是你 下一篇:危险的情人

同类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