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鲸(83)
作者:兔爷不吃辣
雨,还在下。
南星垂落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眼泪悄无声息的滚了下来。
她颤抖着伸手,努力地想去抓去握住那把伞,尝试了几次,手指一动就尖锐撕裂般地疼。
旁边忽然伸出来只手,代替她将那把伞拿了起来,遮在两人头上。
她慢半拍地抬眼,撞进他温和包容的眸子里。
仿佛千般的委屈,万般的悲鸣都能被他听到,温柔的抱进怀里。
似乎回到了多少年前,嵩屿的那晚,细雪绵绵,北风呜咽,她被困在断了电的药堂里,周围被黑暗吞噬,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男人来时带了光,贿赂了她一瓣橘子糖。
“手,疼不疼?”宋京墨撑着伞,蹲在她面前,语气温和地没有一丝苛责。
像是大人会无限包容淘气的孩子,见到孩子浑身是伤的跑回家,只关心他摔得疼不疼。
原来,坠落的那一刻,被人接住是这种感觉。
没有苛责,没有责难。
我只身走入你的世界,感你所感,想你所想。
我只关心你疼不疼,难不难受。
我想与你同在。
她的眼泪瞬间落了下来,“我疼......病秧子我好疼.......我的手要碎了........”
她头一次收拢起了浑身的刺儿,浑身的倔强要强通通丢弃,伤痕累累地在他面前原形毕露,像是在外面受尽了委屈的孩子,哭着要安抚。
如此笃定,如此确信,即便她浑身再脏兮兮灰扑扑满是折痕也不会被丢弃。
-
酒店里,温暖的橘黄色落地灯洒下柔和光晕。
窗外在下暴雨,连绵不绝,闪电撕裂夜空,飓风冲撞窗棂,但是这一切都与她无关了。
南星换了件衣服,干净的白衬衫,遮到大腿处,舒服地宽松柔软的沙发上。
身上的伤口上了药,受伤的那只手也被他包扎过,伤到了骨头,怕她乱动,不老实,甚至用小盒子连着纱布再裹了一层。
是什么小盒子呢?
她有些好奇地举着手来看,透过纱布缠绕间的缝隙,看到了紫色的小兔子耳朵。
像是星黛露,她小时候可喜欢了,每次南峰出差,电话里问她要什么礼物的时候,南星都缠着让他带星黛露的各种周边回来。
病秧子这里怎么可能有这种东西。
南星被自己无厘头的想法惹得笑了笑,靠在沙发上。
刚刚有人来敲门,似乎是宋京墨要的东西,服务员给送了过来,隔得远,她靠坐在沙发上,听着男人低低交谈的声音,心口处仿佛被什么柔软的东西接连碰撞,沸反盈天,却又平和安静下来。
她不明白,为什么每次在他身边时,都会觉得无比得安宁,仿佛再大的困难,再艰巨泥泞的道路,到他这里都是从容接受。
像是春雨,夏雪,润物细无声。
越长大,越发现他的难得。
这个社会推崇苦难教育,挫折教育,忠言逆耳利于行,要听老人的话,听父母长辈的话,听上司老师的话。
其实每个人自从生下来,心里都有一个独一无二的小孩子,有他独特的光芒,但是太多人因为去听别人的话,导致这个小孩子在一开始,在很小的时候,就被杀死了。
到后来,很多在社会上地位称的上功成名就甚至辉光的人,和他交谈,你会发现,他的眼睛是死的,因为心死了,心里那个独特的小孩子死了。
但宋京墨不是。
她想做什么,他似乎都理解,都支持她去做。
就算摔倒了,他也不会说“看吧,让你不听我的话。”
他支持一切她想做的事情。
这样的人,千百年来,也难得能遇上一个。
却被她遇到了。
何其有幸。
她心里的那个小孩子,一直被保护的很好,她无数次地去倾听,去和她对话。
窗外的风在树梢上吹,雨点撞击在玻璃窗上发出混沌又模糊的节拍,有只翅膀淋湿的鸟落在窗台上整理羽毛。
南星的眼睛慢慢阖上。
好累好累,好像许久没有这么放松地休息过了。
宋京墨回来的时候,少女已经枕在沙发上睡着了,睫毛长而弯,投落的阴影落在小巧精致的鼻梁上,睡颜恬静,呼吸清缓,似乎,是个美梦。
他拿了张薄毯子,抖开,轻轻盖在她的肩膀上。
靠近时,少女鼻息间轻哼出声来,偏过头去,嘴巴一张一合,嘟嘟囔囔。
“我再也不要.....不要做律师了......”
他微顿,随即眉眼荡开。
“好。”
“我讨厌律师.....”
“好。”
“他们都是坏人,欺负我这个可怜的小律师........”
“嗯。”
“呜呜呜呜,我再也不当律师.......了.......”
“好,不当。”
一滴泪水从她紧闭的眼尾滑落。
到底是受了多少委屈,连睡着了都能哭出来。
他低低地叹息一声,俯身过去帮她擦泪。
“不当了,长庚,别哭。”
........
窗外的雨下个不停,她梦话说了半宿,朦胧间,总感觉,每一句抱怨都被人温柔地回应了。
南星醒来时,身上盖着薄毛毯,窗外一片天光大亮,雨已经停了,窗户开了个缝,小鸟在窗外跳跃叽叽喳喳,泡桐花瓣被风兜住起了又落。
她伸了个懒腰,从沙发上起来。
宋京墨端着早餐进来时,说了声“早。”
不知道是不是他刚起的缘故,嗓音带着低沉地沙哑,听得南星有些脸红耳赤,心跳加快,甚至下意识地篇幅联想一些十八.禁.的画面,飞快拽起沙发上的毛毯,遮了一下。
宋京墨将早餐摆在餐桌上,眼皮都没抬,却笑了声,“没什么可看的,过来吃早餐。”
“什么叫没什么可看的!”南星一下子来了斗志,被他这话拱起了火,几步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过来,一叉腰在男人面前站定,还颇为硬气的挺了挺胸脯。
宋京墨没抬头,唇角弯了下,拿叉子挑了块煎蛋递到唇边刚要吃,手里的叉子被她一把夺了过去。
某人满血复活:“宋京墨你什么意思?”
他低低叹了口气,扭过头来,漆黑漂亮的桃花眸带着点晨起的慵懒,落在她身上,微顿了下,即便穿着他的衬衫,小姑娘也玉立亭亭,她正一手高举着他的叉子“威胁”,手臂伸直带动衬衫布料牵扯,勾勒出翘翘的小臀,再往上,细腰。
再往上,他眸色暗了一度。
少女饱满的胸脯,与纤细腰肢形成视觉上的差距,撩人心动地性感,生机勃勃,带着旺盛地生命力,让人想贪婪地靠近。
据为己有。
他眼神定定地落在她身上,不答话,反而伸手去勾了另一只叉子,拨弄着盘子里的布丁,不吃,叉子尖低在布丁冻上,一点一点地,布丁在盘子里晃来晃去,眼神却是盯着她的。
南星脸色“腾”地一下红了。
妈的,大早上地就不该问他这个问题。
每次都玩不过他。
她蔫了,将叉子往他盘子里一砸,憋着嘴鼓着腮帮子拉开对面的餐椅坐了下来。
宋京墨喝了口温热的豆浆,放下被子,一眼看到沙发上被收拾好的东西。
几张褶皱的纸,还有从手机碎壳里找出来的id卡。
“一会儿准备去做什么?”他问。
南星咬了一大口糯米烧麦,饿极了,里面的咸蛋黄油顺着嘴角流下来,她没舔,头也不抬道:“还要去委托人家里。”
风轻云淡,毫不在意。
却也坚定地不偏不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