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离童话(56)

作者:张叙


婚纱是她自己选的,特别极简风格的鱼尾婚纱,头纱要隆重些,缀满蕾丝绣花。小的时候,温姝宜也曾短暂憧憬过自己的婚礼,少女情怀,那时候的年纪也小,关于未来的一切都得是盛大的,她私心自己事事都要做到最好。

可真到了这一天,她反而觉得什么都没有自己更重要,那些繁文缛节的仪式能免则免,她的婚礼不需要人声鼎沸,只要安安静静有他们两个人就够了。

就像周怀生那日给他补了求婚仪式,也是在只有他们两个的时候完成的,只是提议带她去酒店楼顶看星星,没成想看到一半,他就在星空之下单膝跪地。

小时候总是要众星捧月,要所有美好艳丽的东西都聚集到自己面前,如今,她只向往平淡幸福的日子,他很懂她,没有什么比这还更重要了。

遇到什么也不稀奇,最难得的是了解。

仪式场地选在沙漠中有的一处小绿洲,湖水碧绿,像是一块祖母绿镶嵌在荒芜之中,周遭戈壁寂寥,只有这里是唯一的春天。

策划整场婚礼的主理人为这场沙漠婚礼构思了半年之久,婚礼前一天晚上更是彻夜难眠,怕晚上戈壁起了大风吹坏布置,于是跟着师傅们一起睡在房车里,稍微有点动静就赶紧去看。有他们这群人兢兢业业的负责,温姝宜这场婚礼进行的格外顺利。

她自己也以为会很紧张,但真正跟他站在一起宣读仪式时觉得自己内心无比平静,天蓝水清,身边是一望无际的寂静,面前只有彼此。

父母坐在台下最近的位置,因为温姝宜只有母亲一个人,所以周怀生让梁粟跟着坐到一起,又在他们三人最右放了一把空的椅子,上面摆满了鲜花,她知道,这代表她父亲。

温姝宜提早两个月为婚礼誓词写了无数遍草稿,原本根深蒂固印在脑海,可在这一刻,望向他饱含爱意的眼时到底还是把自己原本想说的忘了个七七八八。

最后静静看着周怀生说完后红了眼,拿起话筒对他讲起自己内心最纯粹和真诚的一番话。

“我对婚姻并不憧憬,你没来的这些年,我甚至一度觉得一个人也很好,没有遮蔽就自己成为一棵树,遮风挡雨有枝可依,步入婚姻从不是女性的归宿,而是发自内心的选择,谢谢你一直鼓励我,让我能够不留余力去做自己喜欢的事,谢谢你一直支持我,让我有底气的省略掉我不喜欢的那些仪式,享受这样一场不被任何人定义的婚礼。”

温姝宜顿了顿,拉住他的手,声音柔和。

“谢谢你让我满怀希望,我将永远爱你。”

她没听到台下掌声四起,也没看到离他们不远的彩色烟雾悄然绽放,这世界不再荒芜,五颜六色鲜艳缤纷,可她此刻,只看得见近在咫尺的周怀生。

他笑了笑,在她注视下缓缓靠近,在升腾不断的色彩中吻上她的唇。

这世界的喧闹再也与他无关,他们眼中只有彼此,也只剩下彼此。

-

晚宴时两个人喝得都有点多。

温姝宜是因为这些日子一直精神紧绷,如今总算能放松了,又加上开心,所以自己不知不觉间喝了不少,顾煦这小精灵坐在她一旁时不时往她盘子里放好吃的。

她笑着看他,“谢谢小煦,你怎么这么乖。”

“妈妈说你今天很累,你多吃点,吃饱了带我出去玩,我想看彩色的烟花。”顾煦奶声奶气,一边说一边把他盘子里沈昱宁刚切好的肉和蔬菜往她哪里放。

顾逢晟在对面,看见自己儿子这样也笑了笑,放下刀叉,伸出胳膊碰了下旁边的周怀生。

“你看看顾煦,简直太喜欢姝宜了,把自己盘子里的肉都给她了。”

周怀生抬眼瞧瞧,嘴角弯了弯。

“谁让我老婆招人稀罕呢。”

顾逢晟瞥了他一眼,再回头时发现他儿子都快黏到温姝宜身上了。

“温阿姨,你今天的裙子好漂亮,我妈妈说新娘子就会穿的很漂亮,我长大了也想要温阿姨这么漂亮的新娘子。”

顾煦声音不大不小,餐桌上的人几乎全都听到了,孩子实在可爱,谁看都忍不住喜欢,温姝宜笑得不行,将顾煦抱在怀里。

周怀生却突然走到她们这边,他弯下腰,有些严肃的摸了摸顾煦的脸蛋儿,轻声道:“那可不行,你温阿姨是我的。”

这话实在幼稚,温姝宜被他逗笑,结果还没顾得上开口他已经把顾煦从她怀里抱走了。这个人小气的不行,连小孩子都要计较。

她看着他抱着顾煦坐在对面他的位置,脑海里却好像看到了未来他当父亲会是什么样。

长辈们下午时陆陆续续都走了,如今只剩下他们这一群年轻人,周怀生本来没想着喝,但也招架不住这些人轮番敬酒,许是心情不错,他竟然也有些晕眩,夫妻俩回房间的时候,是互相搀扶的。

温姝宜十分疲倦,踢掉高跟鞋就躺倒在床上休息,连脸都不想洗。周怀生给她泡了杯蜂蜜水放到床前,又去卫生间的洗手台上拿了她的卸妆工具,接了盆热水拿温毛巾一点点替她擦拭。

温姝宜被他弄醒,皱眉看着他动作轻柔的拂过她的脸,眼神变得更加柔和,最后她抬手捧起他的脸,轻轻触碰他的唇。

她们两个唇齿间都有无法忽视的酒气,顺着温度升高变得愈发浓烈,温姝宜是真的喝多了,所以大着胆子索取,还伸手去解他的衬衣。

周怀生并不着急,在迷醉中保持着自己为数不多的清醒,将她放在自己身上的手拨开,专心致志帮她把脸擦洗干净。

温姝宜嗔他一眼,不理解他今天怎么当起了柳下惠,好像昨晚胡闹的那个人不是他一样。

她没开口,周怀生却能从她的目光中得知她要说什么了。

“你是不是挺喜欢顾煦的?”他放下毛巾,把她黏在一起的碎发往后梳了梳。

温姝宜点头:“以前觉得小孩子挺闹腾的,但现在感觉也还好。”

在此之前,其实她从未想过自己未来要当一个母亲,这两个字背后的责任太重大了,她怕自己做不好,尤其是,看着喻卿一个人带着她这么不容易,导致她对自己也很没自信心,更怕自己平衡不了家庭和工作。

周怀生俯身亲在她锁骨,耳边笑意很浓,“你是不是被宁姐她俩洗脑洗出母爱来了?”

他动作微微加重,温姝宜吃痛,伸手掐了下他手臂。

“轻点!”

周怀生渐渐放缓,语气也温柔下来。

“对我而言,你才是最重要的。”

至于孩子,他私心过甚现在还不想被任何人打扰。

岁月漫长,他们还有很多很多的时间。

*

甘阳石窟的整体修复工作在温姝宜三十岁那年初步告了一段落,再次向世人开放这座沉睡已久的洞窟,墙壁上的壁画再度焕发往日耀目光彩那刻,他们这群站在石窟背后守候已久的人们彻底松了一口气。

这四年来的日日夜夜,总算能让旁人看到些努力,那日来了很多媒体,记者们在无人注意时将这群石窟背后的人团团围住。

为首的人开口问能不能采访,大家左推右推,最后把温姝宜推至最前方,她身先士卒,带着记者在石窟附近走了一圈,最后停在研究所院里,拿了两把椅子递给对方。

春日里阳光很足,照到人身上异常温暖。三十岁的温姝宜,从容温和坐在一旁时看起来仍然像是个大学生,只是气韵比二十几岁时沉稳很多。

“您来甘阳工作多久了?”

温姝宜不好意思直面镜头,于是只面对着向她提问的记者。

“四年,今年是第五年了,我们这个组里都是年轻人,大家都有共同话题,所以工作的时候很顺利。”

记者微微点头,“我们都知道文物修复这份工作需要极高的专注力和耐力,以及过硬的专业技能,但除开完成工作的成就感,大部分时候这项工作是不是很枯燥,有没有想过放弃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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