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了眼陆瑛，下意识地低头去看自己，手不自觉地抚上脸颊，她没洗脸，还穿的睡衣，头发也没薅顺，整个一副鬼样子，她自己都看不下去了，趁陆瑛还没看到她，连忙捂着脑袋，转身就想往回跑。

那些老人见状，蹭地从凳子上站起来，大声叫道：“翘翘，你跑什么啊，就这么不敢见我们吗？”

“是啊，知道自己做错了，就不敢见我们吧。”

几个老人就要追过来拦连翘，连爷爷站起来，低斥一声：“她哪里做错了？你们要大清早来家里吵？”

几个老人看了连爷爷一眼，又自觉地退了回去。

是啊，她做错什么了？现在才七点，就跑来扰她清梦，连翘也懵了。

但是她还是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向那几个老人，视线不自觉地又一瞟，就看到陆瑛正看着她，视线淡淡的，没有任何表情，但连翘还是十分清楚地看见陆瑛从上到下把她打量了一番。

那视线就是说她丑吧。连翘低下脑袋，认命似的叹了口气，紧抿着唇，做了几秒钟的心理建设，心说，已经看到她这村姑样了，也没办法了，反正她都被嫌弃惯了，算了，不挣扎了，放弃了。

连翘挺起胸膛，气势上不能输，她像只骄傲的小猫，颠颠地又走了回去，经过陆瑛时，很小心地瞥了他一眼，那人还是毫无表情，眼里却十足戏谑的意味。

连翘在心里苦笑一声，走到几位老人面前，不等她开口，几个老人就先愤愤不平起来。

大概连翘刚才逃跑的动作和神情在老人们看来就是她自觉愧疚，几人便是来了气势，也不管旁边黑着一张脸的连爷爷，对连翘就是一通指责。

“翘翘，现在知道选郑二妈是错了吧？”

连翘茫然地看着跟她说话的老人，什么叫知道选郑二妈选错了？她眉头微蹙，要开口问，一个老人喷在前头。

老人手指戳着外面，嘴一撇，一脸嫌弃道：“我们就说你不能选郑二妈吧，那个郑二妈啊，哎哟，你是不知道哦，什么事都做不好，之前村里让大家给厂里叠盒子，她交来的那叫一个差，人家都退货了，要不是村支书出面，她赔定了。”说完“啧啧”两声。

连翘：？所以呢？

她疑惑地看着几个老人。

一个老人见连翘神情迷糊，苦口婆心道：“翘翘你还小，也没在村里真正过过几天，村里很多事情你都不知道。她郑二妈才不缺钱，儿子女儿都在大城市打工，每个月都给她寄生活费呢，过的比我们好多了。”老人一说嘴一撇，很不屑，却又很嫉妒的样子。

另一个老人语气也缓了几分，说：“翘翘啊，我们才是姓连的，我们才是一家人，有钱肯定是让自家人赚啊，你把赚钱的机会都给了外人，叫我们怎么办啊？”

“是啊，昨天你也看到了，郑二妈她不行的，她要是行，还能把好好的几个人给弄丢了啊？”另一个老人马上跟上，白眼一翻。

连爷爷听不下去了，眉眼压低，手一挥，语气不善道：“昨天的事和郑二妈没关系，都是一个村的，分什么你我他的，你们哪家有事，不是郑二妈帮忙的？”连爷爷抬起手，手指重重地点着她们。

还是为抢客人的事来的。连翘了然。

什么叫和郑二妈没关系？几个老人神色一窘，也就愣了几秒，神情缓和下来，小声又嘟囔了几句。

连翘以为老人们明白了爷爷的话，朝爷爷走去，站在他身后，看着几个老人，平静道：“昨天就说过的，马上过年了，过完年会有安排，大家不要急。”

一个老人忽然哎呀一声：“能不急么？老是年后年后，年后我们哪里知道有没有，万一有，又安排在郑二妈家呢？”

连翘：……

“会根据实际情况安排的，现在说这些都没用。”连翘语气也不耐烦起来。

连爷爷也不想扯下去，开始变相赶人，笑了下，说：“你们急什么，先把这年过完，这才剩几天，家里鱼肉腌了没有，赶紧回去腌，别让孩子们回来没吃的。”

几个老人相互对视一眼，一动不动。见连翘也根本不听她们的，几人大眼瞪小眼好一会，一个老人跳出来，一副主人派头，理所当然道：“郑二妈没管好，就把他家的客人分给我们吧。”

“是的，她做不好也不能再给她，翘翘，你也多少也让我们赚点吧。”其他老人立刻跟着起哄。

连翘都无语了，搞了半天，就是要现在瓜分仅有的几个客人。连爷爷也不太懂那些细节，侧头望向连翘，用眼神问她：“这也行吗？”

连翘看着爷爷，轻轻摇了摇头，又看向那几位老人，真诚安抚道：“我们村是按团来接待的，一个团会安排在一个家庭，除非团比较大，不会突然出现拆团的情况。”她担心老人们听不懂，又补充道：“不能分了，离过年也没几天了，年后接单了，我会安排的。”

老人们一听，见连翘油盐不进，就不乐意了，指着她就开始骂：“哪有什么能不能的，还不是你说了算，你说可以就可以，你说不可以就不可以，凭什么啊。”

“分几个客人而已，有什么为难的，让她们住到我们家，又能有什么问题？翘翘你固执什么？没我们这些房子，你能干成这事？”

“就是，大不了大家都不赚钱了，我们不把房子给你了还不行么。”

连翘：……

这一刻，连翘再一次深刻理解到陆瑛说的农村创业的天然弊端。而且她再次创业的初心不过是想替村里人多增加些收入，现实给了她一个大耳光，她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连翘苦笑一声，想再解释，就听到陆瑛的声音。

“不愿意提供房子，属于违约，违约是需要付违约金的，你们都可以把房子退了，没关系，还有装修的费用，一起赔给连老板就是了。”在一旁站在半天的陆瑛实在听不下去了。

话一落，一众人朝他看去，老人们几脸疑惑，明显没听懂陆瑛说的什么，什么违约，违约金的，统统听不懂，她们更不知道一个外人掺和什么，毫不在意地瞥了眼陆瑛，不以为然，然后又去找连翘。

“行不行啊？”几个老人盯着连翘。

村里老人有什么契约意识，只管按自己的想法来，哪怕是当初说好的，签了合同的，一样说毁就要毁。

连翘怔怔地看着陆瑛，脑子里在想陆瑛为何要帮她，直到一个老人又吼了声，她才看向老人，茫然地“啊？”了声。

几个老人看连翘盯着陆瑛，十分不悦道：“你看着他干什么？不行的话，我们大不了不干了，你上别处找房子去。”

这话无疑提醒了连翘，对上陆瑛的视线，她脑子瞬间清醒，慌忙地从陆瑛身上收回视线，看向几个老人，镇静道：“他说的没错，我们签订的合同上写的很清楚，要提前收回房屋，需要至少提前三个月告诉我，没有提前告知的，需要赔偿，具体赔多少钱，我算好后再告诉给大家吧。”

虽然被现实打脸，但连翘并不想就此结束自己的事业，她这么说只不过想让大家都清楚地知道合作由不得他们乱来。天天来这么闹，那还得了。

这下几个老人听懂了，骤然气的满脸通红，指着连翘就骂：“没想到啊，你这丫头这么狠，当初就是骗我们吧！”

“原来骗我们签合同了，等在这让我们赔钱呢。”

“故意骗我们这些农村人什么都不懂的吧，翘翘真有你的啊，我们不过是从想郑二妈那里分点，你却叫我们赔钱？”

老人们气的叉腰挺胸，脸涨的通红，身子往前跃跃欲试，挥着手，感觉要上去打人。

“行了，你们这么闹有什么意思？翘翘都说了年后会安排，她说了会，就是会，你们闹什么？就这么见不得郑二妈赚钱？”连爷爷也气的涨红了脸，指着那几个老人，手指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