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不回家+番外(80)
作者:老天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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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鹅镇唯一的图书馆需要路过快活林楼下,程舟总是中午过去,每天读一点点,到底是读完了这本短小的儿童读物。
一开始只是想知道邢者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但看着看着却不可避免地用了邢者视角,去理解一个视障者为什么会喜欢这本书。
“我的那个星球,一丁点大。”小王子闷闷不乐地说,“一直往前,也走不了多远的……”
程舟便想起了邢者明明很想去爬山,却死活要拒绝的事,也许这对他来说是一次前所未有的开荒。
看着看着,她又笑起来,因为她从书里找到了田野——“我也可能变得像个大人,除数字以外对什么都不感兴趣。”
她看到了那朵玫瑰,被人评价为“刺长出来没什么用,完全是花的心眼坏”。
但小王子却认为“我认识世上独一无二的一朵花,哪儿都不长,只长在我的星球上”,“要是有个人爱上了亿万颗星星中仅有的一朵花,他望望星空就觉得幸福”,“应该根据她的行动、不是言辞来评论她。她对我散发香味,使我充满光明”。
程舟觉得这花儿和自己是有点像的。
她精雕细琢地打扮了许久,却打着哈欠说“我才刚睡醒呢”,当小王子赞叹“你真美”的时候,她会很不谦虚地回应“我和太阳同时诞生”。
但看着看着,她又觉得这花儿跟自己没什么关系——这朵花生性多疑,把小王子折磨得很苦恼。
她一会儿说自己怕老虎,一会儿说自己怕风,一会儿又说自己怕冷。她要求小王子给她浇水,将她放在罩子底下,一旦慢了就咳上两三声要他不安。
这哪里是她啊,这不是邢者本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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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程舟不知道的是,在她阅读的时候,邢者也翻出了他那本厚重的盲文书。
离开学校两年了,他的指尖终于再一次接触到那些凸点。
“分别啦。”不堪其扰的小王子对花说。
花儿咳嗽一声,却不是因为感冒。她终于承认道:“我以前真傻,我请你原谅。努力做个幸福的人吧。”
没有一句责备的话,反而使小王子感到意外。
“把罩子放回去吧,我不需要,我不那么容易感冒。”花说,“老虎我也一点儿不怕,我有四根刺,足以对抗全世界。”
他到底是朵骄傲的花,连哭泣的样子都不愿意让人看到:“别磨蹭啦,这挺恼人的。你下决心走,那就走吧。”
好书到底是常看常新,邢者的眼泪流了下来,他口中喃喃:“我才是那朵花……”
他总在中午一个固定的时间点回寝室午睡,浓烈的玫瑰花味道提醒他他曾与程舟打了照面,但后来就变成了茉莉花香味。
有时候邢者会觉得她有点傻乎乎的——她凭什么认为他只是靠气味认出她的呢?她的脚步声明明也和旁人不一样啊。
邢者不知道她是来干嘛的,是来看他过得好不好吗?还是只是路过而已?不管是为什么,他都再也没有勇气上前问一问了。只是知道她12点来,一到11点他就开始装扮自己的心,时间越近,他心跳越快,到了12点,他早已坐立不安。
因为之前和张婶吵架的事,张婶已经辞职回乡下老家去了,其他人认为他脾气冲,也不敢和他多聊关于分手的事,即便这已人尽皆知。
他知道一些视弱的技师一到中午就凑在窗边看热闹,看他和程舟擦肩而过的一瞬,然后背地里调侃“这女的分手了还老来撩拨呢”“看来小邢还是有两下子啊”“能怎么着,反正也成不了”。
因为闲言碎语太多,他也想过要不要真的回家去算了,但到底还是贪恋每日中午的那一次擦肩。
直到有一天,那熟悉的脚步声不见了,茉莉花的香味也没了。
他步伐僵住,四下嗅闻着,仿佛丢了什么东西一般。
第二天,还是没有。
他紧张了——她有了新的男朋友了吗?她不会再来了吗?她已经彻底不喜欢他了吗?
当晚,邢者走进了公无渡河,天知道这对他来说要多大的勇气。
但迎接他的却是一个男人略显惊讶的声音:“啊,是你……程舟这两天去钟市比赛去了,我是这儿的老板,嗯……要喝点什么吗?”
第62章 B612
听说对方是老板, 邢者的第一反应就是程舟为他跟对方吵过架。
但现在反正也分手了,他也没脸再提这事儿,就稀里糊涂过去了:“……一杯龙舌兰日出。”
反正那架也不是他吵的。
“会喝。”司旭说着蹲下去查配方, 想起对方看不见又站起来明目张胆地查,“之前常来吧?”
邢者低下头去:“……也没来过几回。”
毕竟他俩恋爱的时间太短了。
“没事儿,真没事儿。”司旭宽慰他, “我跟小舟也聊过, 我觉得你俩的事儿吧它不能怪你。你们俩之间应该是小舟多把控的,她没负起这个责任, 光顾着放飞自我了。”
他看明白了配方, 开始调酒:“她比你大, 比你经验丰富……我直说了你别难受啊——最主要她还是个健全人。她自己还没想明白呢就拖你下水,这不应该的。”
“不……她挺明白的,是我要的太多了。”
“你可别给她带进去了,谁跟人谈恋爱不是奔结婚去的啊,她这样纯为开心的这种用大城市话那叫‘玩咖’。”司旭摇壶摇得刷刷的,“我以前就老被人说是‘玩咖’, 现在30了,才知道那时候有多离谱,反正现在的话我要谈就谈真的。”
邢者在吧台下抠抠手指:“你喜欢她是吗?”
“对啊,这不被你捷足先登了嘛。”司旭说得倒是很直接, “但兄弟跟你说句真心话, 这种女生呢你就当回忆就好了, 像你这样私生活比较单纯的, 其实注定就把握不住。像我这种吧, 不说保证能怎么地,至少她那些路数我是知道的, 不至于被打得一头懵——来,您的龙舌兰日出。”
“谢谢。”邢者应着接过来,张嘴喝了一口,一脸一言难尽,“……和之前喝的不太一样。”
“那肯定不一样了,跟第四赛区季军调的酒能比嘛。”
邢者懵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已经比完了?”
“对啊,今天下午比的,当场出结果,总分第三,能去全国赛了。”司旭听起来特别骄傲,“听她声音好像挺累的,我就说今晚也给她放假了。等明天呢我就把横幅一拉,叫‘热烈祝贺我店调酒师程舟荣获DDL调酒大赛区域赛季军’,比赛视频也扒出来在小电视上滚动播放,这我还不得狠赚一笔——哎这么一说网上应该能看回放了,我找找啊。”
司旭说着掏手机搜索,很快就找到了DDL大赛的视频。
但点开就“啧”了一声:“生肉啊。”
邢者忙问:“生肉是什么意思?”
“就是全英文,没有翻译。”司旭说,“我投个屏,凑活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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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无渡河那个为省电一年不开一次的小电视,总算是派上了用场。
在第一个人上场的时候,司旭就给他解说:“这个Gigi挺厉害的,第二名。”
邢者听着这柔柔的声音皱眉:“是男的吗?”
“是gay啦,一看就是gay。”司旭说,“搞艺术的人里gay很多的,我大学宿舍里一共四个人,两个是一对,多的那个还想打我的主意,吓得我回寝室裤子都不敢脱。”
这话让邢者觉得不可思议——他别说是见没见过同性恋了,他连见过同性恋的人都是第一次遇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