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不回家+番外(78)
作者:老天鹅啊
第60章 老板
在大学时期的很多人眼里, 程舟是个我行我素、花枝招展的mean girl,田野则是她的陪衬或跟班。她们的形象与一些刻板印象中的女生二人组过于吻合,以至于人们坚定地相信田野在程舟这儿多少要受点欺负, 程舟则一定会在打压田野的过程中寻求自信。
但事实是,程舟总能被这个阴暗蘑菇偶然间迸发出的光芒狠狠照耀,然后发出由衷的赞叹:“哇哦, 你刚刚好酷!”
*
有时程舟会怀疑, 田野是个天生的教育家。
回想自己的成长经历,程舟可以断定她几乎没听过什么人的话——这已经不仅仅是“不按别人说的做”的那种叛逆, 而是在听到对方说“你应该怎样怎样才对”的那一瞬间, 她就会把对方定性为傻逼。
她小小年纪就已经十分擅长对“关你屁事”的运用, 以至于很多人都觉得她是天生坏种,就这么一个人,在田野说话的时候她居然是能听进去的。
倒也不是说会“听田野的话”,而是田野说话有种魔力,让她至少愿意听下去,而且总能在听完后产生“好像有点道理啊”的想法。
程舟尝试总结过, 这大概是因为田野只跟她分析事儿,而不会居高临下地告诉她所谓的“正确做法”,这就让程舟卸下了很大一部分防备心。除此以外田野总是无条件站在她这一边,就连不赞同的做法也归因于“她的精神状态是最健康的”, 为此不惜提出了“其实其他人多少有点毛病”的主张。
反倒让程舟产生了“好吧, 是不是应该下凡来看看众生万象呢”的想法。
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 程舟都在好奇田野的视角到底在哪里。像程舟她就很明白自己是谁, 她有着自己的观点和立场, 她的视角永远在她自己的肚子里。但田野很不对劲——她的视角可以坐落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她永远可以从参与事件的每个人的角度看问题, 或许就是这种能力让她活得如此疲惫。
她们有很相似的一面——在讨论人类的时候,她们都不认为自己是人类的一份子,好像在讨论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群体。但是程舟对这个群体流露出的是狐疑,是不解,她觉得他们的情绪好充沛,不知道她们究竟在痛苦什么。而田野流露出的是爱意,是悲悯,她理解每个人的情绪,并为每个人的痛苦而痛苦。
于是程舟便明白了,她的视角是实的,是完全属于她自己的;而田野的视角是散的,她早已散落在这茫茫的天地间。
*
所以说,分手后的程舟到底还是悄悄关注了一下邢者的动向,这是她的前男友们不曾有过的待遇。
她尝试发了条朋友圈,果不其然不再被点赞了;她想起田野说的“我要是他我得连夜搬离鹅镇”,于是又想到他可能已经回家去了也说不定。
有天她有意无意地在邢者下班时间路过了快活林楼下,意外地看到邢者还没离开,正用盲杖探着路,从楼道里出来。
程舟想着反正对方也看不见她,就完全没有躲,却见邢者走着走着步伐顿住,鼻子有明显的嗅闻动作,就这样很快便锁定了她这个方向。
她有了一瞬的慌张,只觉得上前也不是,逃跑也不是,便只是站在那里不动弹,好像假装自己在等人。
而邢者也只是停住片刻,似乎是确定了对方并非为他而来,便继续挥舞着盲杖往寝室方向去了。
自那以后,程舟就把内衣洗衣液换成了茉莉花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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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么说,看到邢者一切如常,程舟就放心多了。
她其实谈过那种一分手就寻死觅活的,说实话非常令人窒息,好一点的也是啰嗦个几次才能彻底断开,老实说她一开始其实没指望邢者能老老实实走掉。听了田野的分析后,程舟有担心过邢者这么不声不响的会不会是在给她憋个大的,好在这个小镇还是安静得一如既往。
程舟和邢者分手的事儿,讨论度似乎并不高,就好像这是理所当然的,笑一声“盲人居然还想把妹呢”也就过去了。
程舟才知道虽然她和邢者的恋情当初传播甚广,但围观者大都是看猴戏的心态。没人觉得她是认真在谈,也没人觉得邢者真能和她在一起多久。就像田野说的,大多数人从得知消息的那天起就知道他俩很快就会分手,甚至很可能,就连邢者自己也这么认为。
这时再考虑邢者和张婶的终极之战,竟有了点壮士断腕的意思——他知道自己吵得越凶,在被甩之后面子上就越难看,即便如此也还是义无反顾地顶了上去。
是因为想赌一把程舟真会嫁给他吗?不太像。更像是即便明知最后会沦为笑柄,那一刻也在所不惜。
或许他还认为自己是清醒的那个吧。清醒地拒绝,清醒地招架不住,清醒地开启恋情,所以现在要清醒地走出去。这于他而言,是一个从开始就设定好的流程。
但程舟也很委屈啊。
她是真心喜欢邢者的,为什么擅自做出她“只是玩玩”的判断,似乎就连邢者也不曾相信,她的感情是纯粹且真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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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你这本质上就是谈着玩的呀。”听说程舟分手了的老板司旭,难得又出现在了公无渡河。
一如既往的让人感到厌烦。
程舟跟他打太极:“哟老板,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啊?”
司旭今天打扮得人五人六的,头发留长了扎个小辫子,看起来还真有点腔调:“就觉得有日子没来店里了,还是应该来视察视察。”
程舟边开台边问:“喝点什么?”
司旭熟练道:“莫斯科骡子。”
程舟便扭头去找姜汁啤酒了。
司旭悠哉地靠在吧台,看着程舟像看一件艺术品:“你这身衣服,特意跟着吧台风格搭的?”
确实是,但程舟不想跟他多聊:“随便穿穿。”
她试图转移话题:“话说你这阵子忙什么呢?除了这家酒吧以外你还有别的工作吗?”
“没了呀。正好店里这阵子不有你吗,我看闲着也是闲着,就寻思学学习,试试考个研。”司旭说,“你干到12月底没问题吧?你现在要是跑了,我可招不到人啊。”
“12月底啊……”程舟琢磨了一下。
区域赛是11月初,全国赛是12月,亚洲总决赛是明年1月。她的计划是如果一路绿灯,就等总决赛后辞职,因为公无渡河很适合她做赛前准备;如果在某一轮被刷掉了,那就可以即刻辞职回钟市,找个更正规的酒吧做。
司旭见她犹豫,赶紧进一步问道:“怎么,你做不到12月底?有离开的计划了吗?”
程舟轻松道:“暂时没有,12月底没什么问题。”
主要是觉得过区域赛应该不难,全国赛总是可以去参加的。
“哦哦,那就好。”司旭松了口气,“就剩两个月了,我要是再回来忙店里,那可真白复习了。”
程舟好笑道:“打算考什么专业啊?”
这时候程舟是真以为,以他的调性,应该是想考个方便考公考编的专业了。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司旭理所当然道:“还是美术学啊。到底还是喜欢这个嘛。”
程舟眉头一挑:“怎么想开了?”
“哈哈,这不是没想开嘛。”司旭摊手,“到底还是觉得就活这一辈子,不管怎么说再试一把。实在不行,再回来继续经营酒吧呗,反正我看我这酒吧是在你手里头起死回生了。”
程舟边给他挤柠檬汁边调侃:“我以为你要说,实在不行还能当美术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