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不回家+番外(2)
作者:老天鹅啊
田野劝过她,说鹅镇有意思的东西很少,根本不适合她这种爱玩的人居住。
但程舟扯着嗓子喊:“实在是孩子大了没处去,这才来投奔您来了!您好歹得收下我,您只要收下我,怎么着都成!”
然后拖着行李箱就来了。
说是投奔,但程舟的到来其实不会对田野的生活造成很大影响——田野现在还和爸妈住在一起,搬出来单住这种事,用妈妈的话来说是“结婚前想都别想”的。所以她不会和程舟合租,生活作息也不会有什么改变,只是闲暇时间多了个能约又会玩的人罢了。
至少在程舟来之前,田野一直是这么想的。
但是当看见自己从小吃到大的苍蝇馆子里坐着这么尊衣着前卫的大佛,田野忽然对自己的想法产生了动摇。
当她前面放着行李箱,后面载着程舟,从道北一路骑回城南,路上遇到两个小学同学、一个初中同学时,田野意识到今天自己可能要身败名裂。
当她把程舟在出租屋楼下放下,然后马不停蹄地赶回家,看到妈妈正坐在沙发上抱着臂瞪她时,田野明白她的天要塌了。
“妈。”田野叫了一声,回身关门。
“去哪了?”妈妈问她。
田野试图敷衍:“见个朋友。”
“朋友?是不是你以前说的那个小舟?”
田野受不了这种审犯人似的问话方式,脸色也难看起来:“是又怎么了呢?”
“怎么了?你知道人是怎么跟我说的?”妈妈指头用力地戳着桌子,“人都说你跟个衣着暴露的女的在一块儿!”
“怎么就衣着暴露了?露哪儿了?不就穿个吊带裙吗?”即便在反驳,田野的语气依然不强硬,“我们在钟市上学的时候,那大学城里这么穿的多得是。”
但即便是这种程度的违逆,对田野来说也是少有的。甚至田野自己也清楚,她这次之所以敢这么跟妈妈说话,是因为她现在有收入了。
“你现在大了,长本事了,明辨是非的能力也该要有了。”出于同一个原因,妈妈音量降了半格,但语气完全没有放缓,“我是没上过大学,但咱们鹅镇那么多大学生,我没见哪个穿成那样的。换句话说,她要是在法国巴黎、美国白宫,她想怎么穿怎么穿,但在咱们鹅镇这样就是不对!”
田野叹了口气,扭头就回屋了,奈何她的房间压根就没有门锁。
妈妈紧跟着进来:“妈妈跟你说着话呢你跑什么!田野,你自己说说她那样能好吗?那种衣服给你你愿意穿吗?走大街上你不觉得不得体吗?我相信我对你这么多年的教育,不会让你连这种最基本的判断能力都没有!”
“可她就是穿了啊,我还能给她扒下来吗?”
这倒也是。
妈妈再次把脾气压下去:“她来干什么的?”
“住几天。”
“还住几天?她在钟市有家,来我们这儿住什么住?”
“那她房租都付过了,我现在给她轰走?”
“还租房?”妈妈眼睛都变大了,“她还打算长住了?”
田野没法回答,只能叹气。
妈妈嗓门又大了几分:“你就是嫌我烦,这话我也得跟你说清楚!你这个所谓的‘朋友’,我建议你还是少来往、冷处理,慢慢地她自己感觉到了自己也就走了。你呢,也得长点心,你现在是老师了,你得为人师表吧?你要是自己都身不正,你拿什么教育别人家小孩?”
田野终于忍无可忍:“我怎么就身不正了?我怎么又不为人师表了?”
妈妈声音比她更大:“你现在就为了一个狐朋狗友开始跟妈妈叫板了是吧?人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你听说过没有?行,就算你跟她一块儿玩也没染上恶习,那给人看见总归不好吧?你跟那种人玩到一起,谁能放心把小孩交给你这样的老师教育?”
田野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脑袋。
三秒后,把情绪稳定下来:“知道了妈,我会注意的,你先出去吧。”
妈妈抱着臂,像个胜利的将军:“你自己想想吧,我言尽于此!”
然后便开门离去,又重重关门。
没有门锁的门撞上门框后弹回来几分,吱呀吱呀响动着,最后还露着条可笑的门缝。
就像田野的内心一样,是无权紧闭的。
第2章 天坑
之所以不跟妈妈硬刚,一方面是习惯了息事宁人,另一方面是,田野不确定程舟还会在这小小的城镇里掀起怎样的风浪。
她早说了,这地方很无趣,而程舟是个不甘无趣的人,和鹅镇天生相克。
为防止后续程舟搞得太离谱,田野总要给自己留点退路。
果不其然,没几天她就从妈妈口中得知了程舟在酒吧当“服务生”的事儿。
“我是真想不通,怎么会有这么脑子不正常的人呢。那么高的学历,好好的人上人不当,非要低三下四地去陪酒、去端盘子,我要是她妈妈,我早头发愁白了!”
田野早已学会了用妈妈听不懂的方式阴阳怪气:“哟,咱鹅镇还有酒吧呢?”
“说是酒吧都说大气了——就你大舅他干儿子开的那个小店,幸福路小巷里的那个。那巷子里头乌烟瘴气的,可不是什么好地方。我看他那干儿子其实也是个神经病,三十了连个对象都没有,也不去上班,就一天到晚窝在那个店里,已经开始养老喽!”
田野懵了一会儿才记起——对,大舅是有个叫司旭的干儿子,比她大几岁,长得好像还蛮帅的,小学时两人一块儿学过画画。
后来妈妈说艺术生是成绩不好才选的,田野成绩好就应该好好学习,于是断了她的画画课。
田野本人对此没什么想法,她挺喜欢画画,但也没到非得吃这碗饭的地步。可司旭显然不是这样。
当年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在家绝食对抗,死活要走艺术路,活活把自己作成街坊邻里口中的笑柄,最终如愿以偿地学了艺术。
然后成了个落榜美术生。
再之后也不知道到底水了个什么学历,毕业后回到鹅镇来,也没什么就业机会。好在家里确实有钱,给了他一笔供他折腾,他就在幸福路的坡子上开了个店。
“哦我知道了,那家清吧是吧?”田野脑海中逐渐显现出那家店的具象,“店名叫什么来着?”
“也不知道起的什么东西,叫什么蜈蚣渡河!”
哦对,田野想起来了——公无渡河。
*
确实是家很小的店,程舟单是找到它都费了一番工夫。
看到它的第一眼,程舟想的是——凉了呀,这儿的唯一一家清吧倒闭了。
再仔细一看,虽然门上的灰尘是厚了点,但确实还挂着“正在营业”的牌子。
门一拉,热情的爵士乐飘扬而出,想不到里头还真有客人。
一个头发蓬乱的男人在吧台里坐着,头也不抬:“看喝什么。”
程舟的小皮鞋很有节奏感地冲他走去,细长的胳臂往吧台上一搭:“老板,咱们店还招调酒师吗?”
*
那天程舟是穿着自己的酒保服去的,白衬衫,黑西裤,黑领结,还搭了一副黑框眼镜。
明明是很禁欲的装束,可有些人就是,裹得越严实,看起来越不对劲儿。
所以司旭对程舟的第一印象就是——国色天香,轩然大|波。
此时的司旭完全不知道自己顶着个鸡窝头,登时摆出了“老板”该有的架势,上下打量程舟一眼:“你不是鹅镇人吧?来投奔亲戚的?还是嫁过来的?”
程舟想了一下:“算是投奔亲戚吧。”
“哦——”司旭懂了,“你是乡下来的是吧?”
程舟愣了愣。
她当时想的是,你们这儿不就是乡下吗?
*
好在是没有说出来。
司旭接着面试:“你有这行的工作经验吗?”
“大学时干过两年兼职,后来就没干了,没时间了。”程舟笑嘻嘻的,“经典鸡尾酒我都会的,特调也能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