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遗忘的那个人(29)
作者:镜许
夜雨忽至,眼前一切都变得模糊。
叶湘湘的脑海中闪过舒黎和江煜并肩而行的画面,大雨将身份地位的差距抹去,只剩下一对年轻男女的轮廓,身高体型还算相配,男人把伞撑向女人,身子也向女人倾斜。
叶湘湘突然又觉得,也不是不可以。
舒黎的情绪一直到家才爆发。
江煜把车停在舒黎家门口,舒黎看着窗外的雨,没说话也没下车,江煜静静等着他。
“江煜。”舒黎突然喊他。
“嗯?”
“你在这里交到朋友了吗?”
江煜微怔,想了想,说:“交到一两个,培训班认识的,其中一个是晏河人。”
“我好像不该带你见我的朋友,”舒黎的声音里带着一点哭腔,明明是替江煜委屈,但她好像比江煜更委屈:“他们总是不友好,我也不长记性,我以后再也不把你拉到这种场合了。”
江煜失笑,“没有啊,我没感觉到。”
舒黎抽了抽鼻子。
“黎黎,我没觉得我受委屈,你也不要自责,我其实挺迟钝的,你就当我是一块石头,一个眼神一句话,伤不到我什么。”
江煜抽了一张纸巾,递给舒黎。
舒黎接住时,指尖碰到了江煜的手,舒黎的指尖比江煜的手背凉很多,像触电一样,两个人同时松开,纸巾飘落在舒黎的裙子上。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噤了声。
大雨倾盆而下,车里安静异常,像是末日之下的唯一堡垒。
没有说话,呼吸和心跳却加重。
几分钟后,江煜下了车,撑伞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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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叶湘湘告诉舒黎,她已经正式和邹博伦提出分手。
邹博伦一开始还以为叶湘湘在闹脾气,嬉皮笑脸地哄她,谁知叶湘湘转身就开始收拾行李,邹博伦这才开始慌,跟在她身后道歉。叶湘湘这次没犯恋爱脑病,说分手就分手,再也不原谅也不拖泥带水。她拖着两大箱行李离开邹博伦的家,然后回到自己的房子。
房子是她父母之前给她买的,装修好就没怎么住过,邹博伦一个劲打电话过来,叶湘湘都不接,哭到半夜,然后到头睡到第二天的傍晚,开车回父母家的时候,却在路边看见了一个眼熟的身影,是江煜。
江煜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叶湘湘停下来等红灯,只见江煜背着双肩包,进了一个门店。
叶湘湘念道:“洛达专业编程培训……”
江煜在学编程?二十六岁了才半路出家学编程,还有用吗?叶湘湘不理解。
叶湘湘以为她和江煜的交集就仅此而已,谁知道几天后的夜晚,江煜几乎救了她的命。
叶湘湘的房子并不在市中心,地处新区,地广人少,一到夜里,商铺关门,路上几乎没人,相比南边更安静些。
叶湘湘拖着两大箱行李回来,独自进进出出,没注意到有人已经盯上了她。
是一个暴露狂。
他已经连续观察叶湘湘好几天了,叶湘湘喜欢每天晚上去离小区不远的酒吧坐一坐,小酌一杯,微醺着回家,今天也照常。
发现被人尾随时,叶湘湘陡然清醒。
她用余光往后瞥了一眼。
真的有一个人。
她慢,那人就慢;她快,那人就快。
叶湘湘的心瞬间悬到嗓子眼,第一个想法是报警,可是身体已经不受控制了,她只能跑,一个劲往前跑,可是那人追了上来。
叶湘湘感觉到那人越来越近,抓住了她的胳膊,叶湘湘尖叫一声,大喊救命。
那人的手直接探下,抓住了叶湘湘的腰胯,叶湘湘大声呼喊求救,可是周围几乎没有人,她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下一秒,有人从侧边冲了过来,直接把尾随男扑倒在地,两人厮打在一起,叶湘湘挣扎出去,脑袋空白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报警,她刚拿出手机,尾随男突然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把迷你瑞士刀,刀尖划伤男人的胳膊,当场就见了血,可是男人的速度更快,拳头狠砸尾随男的手腕,瑞士刀甩到一边,咣当一声……
之后有人经过,叶湘湘求助。
再然后,民警赶到。
舒黎听闻消息时刚洗完澡,一接到电话,她立即换了衣服,赶到叶湘湘家里。
叶湘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父母都在,女警坐在她旁边,询问她当时的情况。
舒黎抱住叶湘湘,摸着她的后背,“没事没事,没事了,别怕。”
叶湘湘磕磕绊绊地讲了事情经过。
她忽然抬起头,对舒黎说:“是江煜。”
舒黎没听懂,“什么?”
“救我的人是江煜,”叶湘湘哭着指向自己的胳膊,“他胳膊被划伤了,在医院。”
叶湘湘还没说完话,舒黎已经冲了出去,她知道自己就快要失去理智了,开车冲到医院,推车门时才发现手已经没了力气,呼吸都是颤的,全身都在发麻。然而在看到江煜的那一刻,她是真的失去理智了。
江煜包扎完,坐在急诊骨科门口。
他脸色发白,裤子脏兮兮的,孤零零坐在长椅上,有点像舒黎第一次见他的模样。
那次也是江煜救她。
他为什么总是孤零零的?没有人心疼他吗?父母都不在了,朋友也不多。在清晏山的时候,明明他经常无偿帮人代班,可还是被人在背后说:“小江太独了,性格不太好。”
度假村的前台小姐说:把她从酒吧抱回来那天,江煜一度连她的房间都不敢进。
父母早亡的江煜把自己教养成了一个界限感很分明的人,他从不过问舒黎的家事,大多数时候,他就安静地陪在舒黎身边。他有他的绅士风度,舒黎趴在沙发上发牢骚,他就在厨房里做饭,或者打扫卫生,从不靠近。有时候舒黎说了半天,发现江煜待在卧室里不出来,一低头才发现自己的裙摆不知何时往上掀了一半。
每次叶湘湘问舒黎:你怎么能相信一个穷乡僻壤的陌生人?
舒黎都会想:可是江煜就是很值得信任。
没由来的,让人觉得踏实、心安。
江煜把自己养成了一个很好的人。
如果没有人心疼江煜的话……舒黎想:她来心疼好不好?
舒黎一步步朝他走过去。
江煜在闭眼休息,后知后觉地发现舒黎的靠近,一抬头对上舒黎的泪眼,吓得他霍然起身,又察觉到舒黎下移的视线,连忙把胳膊往后藏,“黎黎,你怎么来了?我、我——”
江煜没说完,他僵住了。
半句话悬在嘴边。
因为舒黎抱住了他。
舒黎往前迈了一步,伸手环住了江煜的腰,脸靠在江煜的肩头,整个人都贴到江煜的怀里,她紧紧抱着江煜,不留一丝空隙。
他们能感受到彼此的心跳。
“是不是很疼?”舒黎问。
江煜的大脑和四肢全都不听使唤了,他顿了很久才说:“不、不疼。”
他感觉到舒黎的汹涌泪水。
在栎川重逢后,舒黎总是在他面前哭,江煜觉得这是他的错。他很没用,送钱也送不利索,被舒黎发现了,现在在舒黎的照拂下生活,还惹舒黎哭。舒黎在朋友面前很明媚,不该掉眼泪。
“怎么可能不疼啊?受伤了为什么不告诉我?”舒黎把脸埋在江煜的肩头,啜泣不止。
湿意在江煜的衬衣上弥漫开来,顺着衣领直直往下,汇在他的心口。这种酥酥麻麻的感觉,让江煜僵立在当场,他应该推开舒黎的,但他做不到,四肢百骸都失控地颤抖着。
两个人都在小幅度地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