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后情话(73)
作者:洝九微
察觉到阮梨的眸色似是暗下去了一点, 霍砚舟喉结轻动, 抬手扯了扯衬衫领口的领带结,车子里陷入片刻的寂静, 连前排的司机都察觉到了异样。
片刻的阒然里, 还是霍砚舟先开了口,“阮梨。”
“嗯。”
“取消和润涛的合作不会对我造成困扰, 但我想收拾薛远也的确是因为他对你无礼。”
前排的司机跟在霍砚舟身边多年,第一次见他这么认真地解释一件事,眼中流露出些许诧异,却听霍砚舟又说:“我说过,你才是最重要的。”
阮梨蓦地心跳失序一瞬,那些曾被她遗忘的又偶然想起的——毕竟她今天下午才想起这件事。她有些无措地看向霍砚舟,他什么意思?
可是他的目光太深了,她看不懂,也……不太敢懂。
“哦。”她轻哦一声,极快地低下眼。
不知道为什么,阮梨又想起了福光集团。父亲说福光集团当时破产的原因是资金链断裂,她有去网上查过福光当时的新闻,关于破产的报道寥寥,像是有人可以要抹去这些。
阮梨不愿冒然向霍砚舟询问,那样显得她很自作多情,回头她可以再去问阮兴国,或者请孙媛帮她打听一下。
但这样一直不说话,气氛也很奇怪,阮梨努力在脑子里找话题,忽然意识到身边的这个男人原本应该在伦敦才对,霍砚舟刚才说他没去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要去伦敦出差吗?怎么又没去?”话一问出来,阮梨整个人怔住,一个不太切实际却又可能性极大的事情在脑中成形。
昨晚……昨晚……
她也确实直接问了出来,“你没去出差,那昨晚……”
霍砚舟余光扫过前排的司机,“你确定要在车上跟我讨论这件事?”
阮梨:“……!”
阮梨蓦地闭嘴,偏头看向车外,霍砚舟的言下之意太明显,她根本不敢脑补。
好在君悦距离京北博物院不远,这样的尴尬并没有持续太久,车子已经泊入停车位。
阮梨上一次来君悦还是陪程雅芝来参加圈子里一位千金的婚礼,这栋矗立在京北西二环的建筑带有浓郁的民国风,距今已有百年历史,基胚最早是皇家的多宝阁,曾藏有不计其数的名贵珍宝。之后百年,历经战乱,曾被损毁又重建,接待过无数政要名流。
在京北,能在君悦的顶层婚宴厅办婚礼,在一定程度上就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但很少人知道,顶层的婚宴厅之上,还有一处星空餐厅,不对外开放,是君悦老板的私人地盘。
阮梨跟着霍砚舟一路上到顶层,一百二十八层的高楼,在京二环内只此一栋,而他们踏上的是第一百二九层。
巨大的玻璃穹顶,三百六十度的单透落地玻璃,仿若置身空中楼阁,只手便可摘星辰。
阮梨从来不知道君悦的顶层婚宴厅之上还有这样的神奇秘境,站在玻璃边,俯瞰整个京北已然不在话下,城市的夜色变得朦胧璀璨,永安江一衣带水,甚至有种微微的眩晕感。
“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霍砚舟的声音将阮梨从放空的视觉中拉回。
阮梨也的确有些饿了,点点头,“好。”
两人落座,今晚的主厨才毕恭毕敬走上前,“霍先生。”
霍砚舟示意主厨先询问女士的意见,主厨有些拿不准称呼,霍先生很少来这里,带女伴更是第一次。
犹豫之际,听霍砚舟又道:“我太太。”
训练有素的主厨压下心头的诧异,笑容温和,“霍太太您好,很高兴能为您服务,今晚我们为您准备的是带有一些新派做法的传统中国菜式,前菜是玫瑰酒蒸东星斑鱼卷、墨鱼汁松露酱小牛排、蟹丝海胆冻粉和芽笋紫晶藻,佐餐的汤品您是喜欢香甜一点的草莓燕丝炖蛋奶,还是清咸一点的松茸红菇鸡汤?”
阮梨被那句“我太太”引得耳朵有些酥麻。
这样的菜品显然搭配后者更合口一些,她压下对小草莓的欲望,温和道:“松茸红菇鸡汤。”
“好的。霍先生呢?”
霍砚舟看向阮梨,眼底凝着不易察觉的浅笑,“草莓燕丝炖蛋奶。”
这个选择显然出乎主厨的预料,毕竟这六年霍先生但凡在这里用餐,都是由他服务,这是霍先生第一次选了甜汤。
阮梨却在霍砚舟的凝视里有些不自在地偏过头,假装淡定地去看夜空的星星。
他笑什么嘛,以为她没有察觉么。
不消片刻,精致的四味凉菜就依次摆好,还有两盅佐餐汤和一壶盛在细颈白瓷瓶里的桂花蒸酒。
还是霍砚舟每次给她准备餐食的一贯风格,量少而精致,好像她就适合被这样精细地养着。
因为车上终结的话题那样令人尴尬,阮梨到现在脑子里还是昏的,她捏着瓷勺喝汤,强装淡定。
瓷盘的盅碟推到面前,鼻息间有香甜的草莓牛奶气息,阮梨抬眼。
霍砚舟轻抬下巴,示意这份也是给她的。
阮梨:“……”
“不是喜欢?”
阮梨有点尴尬,就是喜欢也不能两个都要呀,这是基本的用餐礼仪,让主厨和这里的侍者看到一定会觉得她没有礼貌,不守规矩。
“我说过,你可以不礼貌,何况这是我的私人区域,不会有人乱说话。”
霍砚舟真的将她看得透透的,她任何一点细微的小心思在他面前都无所遁形。但阮梨也意外,“私人区域?”
据她所知,君悦明面上的老板同霍家和恒远都没什么关系。
“我在这里有一点股份,勉强算是半个老板?”
“……”
一点股份就算半个老板,还拥有这种鲜少人知晓的私人领域,她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
阮梨觉得,霍砚舟眼下就是把她当小孩子来糊弄。
“那上一次说到在君悦办……”
脱口而出的一句话被阮梨生生咽下。
“上一次什么?”
“没什么。”
“想说你和霍明朗的婚礼?”
“……”
当时在家宴上,冯莺是表达过想要在君悦办婚宴的意愿,甚至霍砚舟后来送她回家,还问过她,是不是想在君悦办婚礼。
阮梨本想问,你既然是君悦的半个老板,那上一次谈到这桩婚事的时候为什么装聋作哑。但话一出口,她就知道不对。
这话不能说,即便是气话。有些话说出来伤人,会触怒霍砚舟不说,她自己也不想再提。
“那你要不要再让他们上一盅鸡汤?”阮梨果断切换了话题,她将那盅鸡汤推到一边,味道鲜香,浓郁但不油腻,但是胃容量有限,她还想尝尝这盅草莓燕丝。
“不用,我喝你这盅就好。”
“?”
虽然她的确一个人喝不下两盅,但是他们同喝一盅是不是也太暧昧了……?
思绪微乱之际,手边的那盅鸡汤已经到了霍砚舟面前,霍砚舟捏起阮梨用过的汤匙,就那么理所当然地轻轻搅拌,然后斯文地喝起来。
阮梨有点被惊住了。
那是她剩下的鸡汤。
那是她用过的汤匙。
她蓦地垂下眼,耳尖不自觉地发红,但转念想想,他们亲都亲过好多次了,共用一个汤匙而已……不行,还是不一样!
这是在没有旖旎暧昧之下的口水交换,和接吻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就像很多男女气氛到了会接吻,但不会在日常生活中共用餐具。
这有本质的区别,关乎心理距离。
阮梨只觉今晚的大脑要宕机,却听霍砚舟似是随口说了句:“我为什么要劳心劳力地帮别人娶你?”
阮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