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曲+番外(8)
作者:伏渊
一下午的时间在导师教授的指点而时常有感而发的长篇大论中很快过去,司璇将琴弓擦拭好收入琴盒,向导师道过谢后,又和组内成员简单地探讨了两句。
讨论结束后她正打算离开,就听第一小提琴的首席徐远安跟在身后叫住她:
“司璇。”
司璇转过身,觉得有些伤脑筋。
徐远安的演奏水平相当不错,是连她导师刘松山都忍不住时常点名夸奖的那类人,加上他的个子高,体态管理得好,在演奏小提琴时的光环加身之后,很容易让人忽略他并不出色的容貌,径直把他划入“管弦一枝草”的队伍。
只不过刻板印象让许多人都下意识地认为,两个相貌还算出众的首席在经过多次合作后,之间必然有什么暧昧关系,总给他们俩编排出各种各样的脚本。
其中有一版青梅竹马的,甚至连她导师都信了,还特意来问过她。
“我订到了两张十月初《不眠之夜》的票,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徐远安背着他的琴盒走近,一边开口。单论身高,的确算得上十分优越。
司璇垂下视线,想了一会儿之后才道:“十月初我要开始准备日内瓦国际音乐节的比赛,可能不太抽得出时间……”
她很早就从徐远安的举动中读出追求的意味了,好像自从上学期他们合作的次数多了之后,这种追求就大有愈演愈烈之势。
一开始她不是没考虑过接受,毕竟自己二十年来的生活,除了练琴好像就没剩别的什么,谈场恋爱也是件好事。
只可惜感觉这种东西有时候又是很玄妙的,打个比方说,徐远安单方面孜孜不倦追求的这大半年里,对于她内心的触动……
甚至比不上和谢景濯的短短两次见面。
加上沉浸式戏剧《不眠之夜》的票价实在不菲,她要是吊着人家趁机揩油未免太不合适,还是干脆拒绝比较好。
徐远安听到她的答复,虽然是意料之中,神色间也难免漫上一些失落,只能对她极浅地笑了笑,道:“好吧,那你好好练习,就预祝你这次比赛顺利,取得好成绩。”
司璇点点头,道过谢后,继续往艺术中心的门外走。
只是等她看清门口站着的那个人影之后,脚下的步子一顿,最后停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乐曲名之后不会再打中文了,不影响内容理解,有兴趣可以去听。
第6章 BWV 1007,In G:Gigue
门边站着的人光看衣着也知道身价不凡,一条chanel橘色连衣裙,手臂上挎了只奶昔白的birkin,身材姣好,妆容精致,整个人散发着与她年龄不相符的明艳。
只可惜再好的医美和粉底也无法将她面上的眼袋和法令纹一键清除,便在这样的粉饰出的年轻动人之上添出几道岁月的痕迹,反而托显出她某种举足轻重的贵妇气质。
不知道是不是司璇的错觉,原本因为下课还有些吵嚷的艺术中心在这个女人到来之后,磕碰拉杂的声音顿时消失许多,连谈论声都被有意无意地压低了。
许多双眼睛都不约而同地向她的方向投来,露骨又辛辣的,如芒在背。
倒是曲秀婉依旧落落大方,丝毫没畏惧众人审视的目光,冲她姿态漂亮地展颜一笑,亲昵道:
“司璇啊,这节课结束了吧?妈妈带你出去吃晚饭。”
司璇原本略有些怔忪的面色顿时煞白,从看见她的那一刻起攥得死紧的手,在听到“妈妈”两个字之后,也一点一点松开了。
好像有一双无形的手,拿着白骨打造的羊角锤,一下又一下地凿在她血色的神经上,让这样仓促拉起的防线迅速溃败。
很徒然的,所有的要强,所有的汗水和刻苦,所有的赞美和荣誉,在“妈妈”这两个字在她耳边炸开之后,都随之破碎。
然后牢牢地、把她钉在受审的耻辱柱上。
她跟着曲秀婉走出去的时候,浑身上下的力气仅供她勉强维持面上的平静和冷淡,背后原本以为已经和自己融为一体的大提琴盒,也头一次沉重到压得她抬不起头来。
等她一走,原本还平静得如同湖水的艺术中心顿时热闹起来——
“我的天,那就是传说中某女神的亲妈?”
“你没听清楚?不是都说了‘妈妈带你出去吃饭’了?”
“我操,这个瓜我大一就听说了,现在这样算是石锤了吧?”
“石锤不是早就石锤了吗?当时董超凡说她妈是小三的时候指名道姓有门有路的,好像某女神当时脸都气红了,还打算跟他理论……最后呢?还不是屁都没放一个。”
“你别说,我这还是第一次亲眼看见大名鼎鼎的女神妈,两个人长得简直一模一样啊,从身材到长相……”
“那整容应该就不锤了吧,总不能母女俩一个医生流水线做出来的?”
“那也说不准,谁知道是不是做小三嫁入豪门之后有了启动资金,母女俩一起搞这档风险投资去了哈哈哈……”
“话说你们还记不记得女神去年那几张照片?秃头老男人开车送她上学那张?那这不和她妈走的路子都一模一样吗?净是出小三的种,看起来清高的一批,背地里还不知道什么骚样子……”
“董超凡也说她妈整一个心机婊,当年做三的时候貌似都还没跟女神她爸离婚,最后硬是怀上了孩子,逼他二叔和原配离婚,现在据说二胎都生完了……”
“卧槽,牛逼牛逼……”
“那我看女神将来估计比她妈还要厉害,本来就一脸盛世白莲样了,装得要死,加上申音的光环加持,以后还不是想上哪张床就上哪张床……”
“呵,还申音,谁知道她妈当年怎么考进来的,又奖学金又首席的,怎么什么好处都给她占遍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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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司璇坐上曲秀婉的车的时候,整个人都还是麻木的,耳边有抽成真空一般的嗡嗡声,甚至还有能感受到头顶血液汩汩流动的眩晕感。
曲秀婉倒像是没发现她的异常似的,葱白指尖的美甲鲜艳透亮,从包中取出一枚暗红色的车钥匙,发动了自己那辆新款保时捷后,高高兴兴地开口搭话:
“司璇啊,你这个暑假去哪儿了?妈妈怎么打电话都联系不上,又是去哪所大学交换学习去了?”
司璇顺着她的声音转过脸,很难得这样仔仔细细地打量她:
明明已经四十五岁的年纪,这个女人眉梢眼角的风采却仍然不加收敛,肆无忌惮又无可救药地铺展开,像是天生没有羞耻心,可以涎着脸把自己的尊严泼到地上去,然后笑盈盈地让人去去踩、去践踏。
她在升入大学之前,还从来没对她有过这样深刻的认识,最多是停留在爱慕虚荣、面热心冷上。
毕竟谁能想得到,她的亲妈婚内出轨、破坏别人家庭这样的行径,她是在和自己半生不熟的大学校友口中得知的?
太讽刺了。
“司璇,妈妈问你话呢?”曲秀婉抬手摁开墨镜盒,将镶着明晃晃dior标志的墨镜带上,一面提醒,“对了,待会儿妈妈带你去恒隆购物,离你们学校有点远,到时候顺便在那里吃完饭再送你回来。”
司璇闻言只是沉默,好半晌后,才声音极轻地嗤笑了一声,问:
“你一句话里带三个妈妈是想提醒谁?提醒我还是提醒你自己?”
她说话的时候并没有抬眼看她,细密而长的睫毛微垂,秀气地敛在眼下,只是脱口而出的话却难得尖锐。
曲秀婉很少听她这样跟自己说过话,略感诧异地看了她一眼,顿了顿才问:
“怎么了,今天上课遇到不高兴的事,心情不好了?我听说你在学校的成绩已经很出色,刘教授也经常把你挂在嘴上夸,压力肯定不小。
“妈妈也知道像你这样的孩子,有天赋又肯努力,神经总是绷得很紧,一个不好就容易钻牛角尖,现在总听说有那些因为压力太大患上焦虑症的孩子……所以你啊,有时候就得让自己放松放松,逛逛街跑跑步,别总耗在琴房里,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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