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曲+番外(22)

作者:伏渊


一面把草稿本翻回到第一页,司璇一面低低地开口:“其实这么看起来,你这个月也做了很多工作啊,吴念之前的说法,对你是不是太严格了……”

“是吗?”谢景濯估计是之前被打击得太过深刻,下意识反问之后再低头看看自己握着的大白云的笔尖,不太确定地接着道,“是他太严格了对吧……”

司璇看他满脸委屈巴巴的样子,辛苦地忍下笑意之后,冲他点了点头。

By kilian香水新系列的名字暂定为“Gilded age(镀金年代)”,取自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马克·吐温的讽刺小说,一般指美国南北战争结束后到十九世纪末的这一段时期。

镀金时代的前半部分大致与英国的维多利亚时代的中间部分和法国的美好年代相重合。随后是19世纪90年代的Progressive Era(进步时代),是美国在工业化进程中高歌猛进、经济腾飞的最重要的一个时期。

尽管by kilian是一个法国品牌,舍近求远地刨来一个美国小说中的美国名字实在莫名,但好在时尚界对此从来都是宽容的,又何况by kilian是一个love&s.e.x人设立得飞起的顶尖香水品牌,取那样纸醉金迷的名字倒也无不可。

这次的镀金年代系列一共有八支香水,三款女香和五款中性香,仍然是和殿堂级的调香师Calice Becker合作,名字从“gold robber(黄金强盗)”“Black alcohol(黑色酒精)”到“very glassy icing(玻璃糖衣)”,为了照应主题,能明显地听出比以往少了许多暧昧成分。

司璇把香水瓶上的英文标签一个个看下来之后,就能猜到这些香水的味道不是她常用的清淡类型的,所以当黄金强盗前调中那股浓烈的麝香和胡椒的味道呛得她忍不住咳嗽起来的时候……她并没有觉得太意外。

略有些避之不及地盖上盖子后,她把香水放回去,一边翻到谢景濯写黄金强盗那部分的稿纸——

前调:浓郁的麝香和胡椒味,胡椒有辛辣味,有点呛人,从鼻腔到喉咙都能感受到轻微的刺激,不喜欢。

十分钟后,胡椒味减淡至消失,麝香以外显出沉稳顺滑的松脂香气,隐约还有类似Bourbon Whiskey的坚果谷物烘烤过后的香气,醇厚而略带甜味。(介绍书上写的咖啡豆烘焙的味道和微酸浆果的气味并没有闻出来,如果我没有闻到咖啡的味道,那就说明没有)

后调忘记闻了,第二天再闻有残留的松脂味道,带一丝烟熏味。

整体对我个人而言过分厚重,有点喘不过气。

但如果像介绍上写要表现镀金年代的酒馆里酒精、烟草、木质家具叠加融合在一起的质感的话,可以打九十分。

(所以我很奇怪为什么之前还非要写咖啡豆和浆果的味道,为了凑说明书的排版字数?)

司璇看着他这一篇小日记忍不住笑出声,尤其是那句傲娇的“如果我没有闻到咖啡的味道,那就说明没有”和最后无敌可爱的吐槽。

再翻到后一页时,就看到他速写了一幅昏暗酒馆的画面,和他之前画集里的风格完全不同,铅笔簌簌的阴影笔触格外浓烈,有点像黄金时代美国超级英雄漫画的画风,在某种程度上,和那瓶香水给人的感觉十分契合感。

“谢老师,你现在对香水的包装设计有想法了吗?”司璇开口问的时候,另换了一瓶“very glassy icing”在试纸上喷了喷,下一秒就有热烈的花果香气涌进鼻子。

她闻到这气味的第一个想法是:

这是是谢景濯跟她说要试的女香。

紧接着就是:

怪不得谢景濯的母亲不喜欢这牌子的香水……

另一头谢景濯在往瓷碟里挤完颜料后,才慢吞吞地反应过来:

“大致的想法其实已经有了……之前和一个好朋友聊天的时候,刚好说到芝加哥建筑学派,在1871年的一场大火后,芝加哥的大量石砖建筑被烧毁,当地保险公司因此建造了世界上第一座高达42米的钢构架摩天大楼,标志芝加哥建筑学派的开端,也是美国工业城市快速扩张的重要一环。

“所以香水瓶我打算仿照那座家庭保险大楼的形状设计,瓶身高挑,中间有略窄的腰线,纹路翻照原先的窗台钢架结构,只可惜它在建成四十六年后为了给菲尔德大厦让楼被拆除了,现在只能在一些影像资料里找到,想要完全复刻还比较困难。”

司璇边听边连连点头,自己也没太注意到……她已经不知不觉成了谢景濯的死忠粉。

“但by kilian向来喜欢在外包上大做文章,像之前的双蛇单蛇骷髅头之类的,所以还是打算做一个类似巧克力糖果铁盒的包装盒,上面印刷和香水味道相关的插画,风格和Gil Elvgren的美国女郎油画接近吧,但还要等我们把香水试完……”谢景濯说到这儿,有些头疼地摘下眼镜,伸手捏了捏鼻梁。

司璇听他又说到Gil Elvgren,再看看那张速写稿子,只能感叹谢景濯的基本功实在好,像是什么风格都能信手拈来,就拿他之前设计的《spirit》和《Mid-summer Night’Dream》系列来说,也和山海经中国百鬼的画风完全不同。

轻轻扇了扇干了许久的香水试纸,她打定主意也要开始好好努力,从小书桌的笔筒里抽出一支钢笔后,在笔记本上开始撰写自己的小学生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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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景濯真的认真工作起来,可以做到五六个小时不说话也不喝水,也正是这一点,才让司璇在后来慢慢意识到……什么模特缪斯全都是他的借口,他根本一开始就别有用心。

直到晚上八点左右,他笔下的第一幅洛神图总算正式完工,司璇听到他难得的动静之后,从儿童桌那儿有点兴奋地凑过去看——

画上远山近水的景色疏淡有致,虽然只用青、碧、乌金几种颜色,绝不占洛神的半分绝艳华容,却也分毫不显寡淡,显尽洛川暮色之萧索寥廓。

而中间那人身上的每一笔都几乎还原了曹植《洛神赋》的描绘:睹一丽人,于岩之畔。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从服饰到顾盼,从体态到意境,但凡读过那篇名赋的人,都能认出这样标致的美人,就是洛神。

只是得更仔细些看才能发现,那张相较于整幅画显得精致小巧的美人面上,笑靥并不在所谓“靥辅承权”的颧骨之下,而是几乎紧挨着勾起的唇角——

是两湾清浅的小梨涡。

但司璇并不需要靠这样的小细节去分辨,因为她在看到画的第一眼就能认出来,画上的人是自己。

眉眼和神态都像。

一旁的谢景濯大概也是第一次完完整整地打量这副作品,半晌后浅浅地笑叹了一声,道:

“很美。”

司璇的脸红了红,转头看他的时候,就听他又非常严谨地补充了一句:

“当然,显而易见的是,你比画上更美。”

作者有话说:

谢·司璇的专属彩虹屁精·景濯

第17章 BWV 1009,In C:Bourree 1&2

这个点已经是后厨下班的时间,吴念上来检查了一下发现小谢同学有人陪之后果然效率很高,这才满意地挥手赶两个人下楼吃饭。

吃过饭后吴念便收拾收拾要下班,正好可以和司璇一起出门。

谁知道一旁正给三只争先恐后的萨摩扔磨牙玩具的谢景濯像活在梦里似的,听到吴念的那声“司璇,我们走吧”后抬起头,有点茫然地问:

“现在就走吗?”

吴念被他这主人随狗的傻白甜语气打败了,无言了好一会儿才提醒他道:“小朋友,现在还不走就该留你家过夜了,你看看都几点了?”说着指指自己的表,“八点四十,人家刚从俄罗斯回来,时差都还没倒过来,跟你就明天再见,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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