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她把马尾辫竖起，大大方方地漏出一双杏眼，乍一望过去，即便有口罩遮挡，也会让人下意识觉得应该是个漂亮的女孩子。

秦笙的眼神有些恍惚，“校丑”这个标签在江雨葵身上贴的太久了，久到她都快要忘记当初第一眼见到这个女孩时的惊艳。

从秦笙的角度看去，她能很清楚地看清聂潇的神情。

每次体育课，聂潇都会过来找她说话，但今天却没有。

聂潇在和年纪里的男生打球，他紧抿着唇，熟悉他的人一看就知道他今天心情不好。

他穿梭在篮球和人群之中，时不时地看向右边的远处。

而他目光所及之处的人，是江雨葵。

江雨葵正低头登记同班女生的八百米成绩，这两天她的感冒没好，反倒咳嗽的愈发厉害。

教体育的是个很好说话的年轻女老师，二话没说就免了她今日的八百米测试。

“四分零二秒！”

最后一名的牧亭亭报完成绩，靠在一旁的单杠上累的直翻白眼。

“有进步，比上学期快了十秒。”

江雨葵笑盈盈地望着她，把成绩册放在一旁，陪她歇息喘气。

两人正聊着天，不知何时凑过来几个其他班的男生。

其中一个身材颇壮的高个子男生开口叫道：“江雨葵？”

牧亭亭好奇地看着他们，“瓜子，你们认识？”

江雨葵下意识地望过去，不由微微变了脸色。

身材高壮的男生叫高珅，她并不陌生。这人是顾瑶的追求者，上辈子跟她一个班。

为了追顾瑶，他没少通过在言语上贬低她来取悦顾瑶，还时常取笑她的口罩。

高珅一出现，江雨葵就知道他想干嘛。

无非是听说顾瑶在她这里受了委屈，想过来“教训教训”她，以便能博得顾瑶几分好感。

“不认识。”

江雨葵摇了摇头，不欲与高珅多做纠缠，拉着牧亭亭的手就走。

“走吧，你不是说要看谢默雪打篮球。”

牧亭亭一懵，“哎？”

因为聂潇也在的缘故，江雨葵刚才还说不想去看球呢。

高珅也愣了一下，很快又反应过来，带着若有若无的恶意调笑道：“哎呦走那么急干嘛，还真一副见不得人的样子啊。”

“狗嘴吐不出象牙，会不会说话啊你！”

牧亭亭不满地吼了回去，却被冷着脸的江雨葵拉走。

“别理他。”

“别走啊校丑同学！我还想问你话呢，你要是走就等于承认自己见不得人了啊！”

高珅嚷嚷了两句，见激将法对江雨葵丝毫不起作用，面上闪过一丝恼怒。

“兄弟们，拦她！”

他今天找上江雨葵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摘了对方脸上的口罩。

第9章 她的真容

那天中午顾瑶气呼呼的回到教室，高珅也很快得知了来龙去脉。

“我压根儿没想摘她口罩，就想掀开一点看看而已，她就打了我一下！”

顾瑶伸出白皙的手，上面还有红红的印子，“真是服了，我还怕掀开看见满脸疤晚上做噩梦呢！”

见顾瑶气的不轻，高珅凑上前去献殷勤，自告奋勇道：“我去摘她口罩，早就想知道她到底有多丑了！”

顾瑶怀疑地看着他，“你敢去？”

“这有什么不敢的。”

见顾瑶超聂潇的空座位上看了一眼，高珅继续道：“放心吧，他俩早分手了，聂潇还是被甩那个，肯定不会说什么的。”

“反正大家伙都好奇她的样子，干脆我就去做个勇士呗！”

想着替顾瑶出气，高珅打定了主意，要在体育课的机会上摘掉江雨葵的口罩，让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出糗。

他带着平时玩的好的两个男生，很快就把江雨葵拦下了。

“你们干嘛啊！”吧⒈48乙流963

牧亭亭没好气地吼了一声，立刻引来周围学生的目光。

“你先让开，这没你的事儿。”一个男生将牧亭亭推开。

高珅朝江雨葵走去，嬉笑道：“不用害怕，我们就是好奇你的样子而已。”

“对啊，让我们看看聂潇的神秘前女友长啥样儿呗！”

闻言，江雨葵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浑身紧绷，脸色微白。

即便她现在的容貌已经大致恢复如初，可此刻高珅的所作所为依然勾起了她内心深处关于那场噩梦的回忆。

黄昏的街道，四五个嬉闹调笑的不良少年，被抢走的黑色口罩，还有视而不见的冷漠路人。

“还给你？你自己拿啊！够得着就给你！”

“原来聂潇的女朋友长这样儿哈哈哈！”

“这脸是涂了漆么，怎么红的跟猴屁股似的，好丑。”

“手机拿出来照个相呗，一会儿发贴吧里去。”

不良少年们口罩高高举起，亦或是抛向空中扔来扔去，她无措地站在原地，最终忍着眼泪转身逃走。

当脸上那层能带来安全感的遮挡物消失的一瞬间，江雨葵仿佛回到了那个梦魇般的黄昏，熟悉的恐惧和慌乱再次占据整颗心。

“你们别太过分了！”

在牧亭亭显得尖利的愤怒叫声中，江雨葵下意识地抬起手臂挡住自己的脸，紧紧地闭上了双眼。

几乎是同一时间，有道身影像风一般掠过，挡在了她身前。

江雨葵微微颤抖，她能感受得到有一双手轻轻放在她的头上，将她纳入了一片胸膛中。

与此同时，重物落地的声音和高珅的痛叫在耳边同时响起。

篮球场里的男生吓了一跳，上一秒还在聂潇手里的球，下一秒就突然飞了出去，准而狠地重重砸在了高珅的头上。

聂潇站在十步开外，面色阴沉地看向高珅。

韩锦程打了个哆嗦，虽说江雨葵和聂潇之间闹的相当不愉快，但两个人到底有过一段男女朋友的关系，自然不可能任由高珅胡来。

况且他折辱江雨葵无异于在打聂潇的脸，更别提聂潇这两天正为江雨葵的事烦躁呢。

男人的愧疚心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

面对这场闹剧，旁边所有的学生都惊住了，而更让他们目瞪口呆的，则是另一幅画面。

谢默雪站在江雨葵面前，将她拥在怀里，对方小心翼翼地侧身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不让任何人看清她的脸。

谢默雪能感受得到怀里的人轻轻颤动的身躯，她的脸埋在他的胸口，隐隐约约有两分湿热的感觉。

他愣了一下，心中随即涌起无边的愤怒与怜意。

“走吧，我带你回教室。”

谢默雪尽力隐藏自己的愤怒，让语气听起来温柔平和。

尽管很好奇江雨葵的模样，在场却没有任何学生敢靠近他们，亦或发出一点声音，刚才还喧闹的操场突然间就变得鸦雀无声。

江雨葵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良久之后，她终于平复了内心万般情绪。

上辈子被抢走口罩的时候，她强忍着眼泪没有哭出来。

高珅再次抢走口罩的时候，她也没有哭出来。

可当谢默雪以保护的姿态出现，将她拥入怀中的那一刻，江雨葵莫名感觉鼻子酸酸的。

她缓缓抬起头看向谢默雪，声音沙哑。

“……谢谢。”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谢默雪猝不及防再次愣在原地，失神地看着江雨葵。

少女白皙的脸宛如挂在天空中的白玉盘，左颊三两处淡粉痕迹看起来就像浅妆。一双杏眼中似有零星几滴水光，罩着一层淡淡的薄雾，好似晕染开来的水墨。

他呼吸微顿，胸口不受控制地疯狂跳动起来，连对方将自己轻轻推开也无所察觉。

全场鸦雀无声，江雨葵整理好情绪，默默将落在地上的口罩捡起来。

口罩弄脏了，不知被谁踩了一脚，显然不合适再戴上了。

她没有说话也没有解释，径自低头不语，转身朝教学楼走去。

牧亭亭瞪大了双眼，刚才脸上的愤怒与急切已全然被震惊顶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