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棠(73)
作者:徐书晚
琳达话说到这儿,看见许西棠已经出现在病房,于是咬着牙转移话题道:“凯悦集团酒会,张总请您赏光,您没空的话,要不要推掉?”
晏西岑看着许西棠,似笑非笑地问她:“要不要做我女伴?”
许西棠正在床上发呆,听到他问,怔了半秒。
“你又带我去吗?”
“不带你带谁。”
“……”
琳达忍不住笑,随即神不知鬼不觉地退出病房,顺便带上门。
许西棠喝了一杯热水,又想吃些东西,摸着腹部问:“晏叔叔,你能帮我买部新手机吗?我有点儿没事做,然后,银行卡被我妈冻结了,我现在身无分文,你放心,很快我就发工资了,下个月我就还你。我能不能分期付款?”
“……”
晏西岑直接从兜里拿出手机,拨通电话后,用一口纯正的港式粤语跟那头的人讲了好几句,挂断后看着她笑。
“工资拿来还我,你怎么吃饭?”
“……”
简直是直击灵魂的问题。
按道理,她一个月工资五千五,省着点花应该是饿不死的,但她现在被冻结了银行卡,家呢还不一定回得去,她得租房,刨除房租水电,真的剩不了多少了,也许还得问人借钱,一些不必要的东西她可以不买,但手机是必需品,砸锅卖铁也得买。
“我们单位有员工餐,伙食还行。”她想到什么,又说,“我笔记本电脑里还有工作没做完呢,所以我想出院。”
原以为这很难,谁知竟然很容易,晏西岑马上就给她办了出院手续。
回深水湾的宅邸一路上她都没怎么说话,主要是她大病初愈,口干舌燥,头还有些晕,身上也软绵绵的没有力气,她规规矩矩地坐椅子上,不时瞌睡,偶尔又惊醒,望一眼窗外,竟还没到……这条路似乎比起第一次来时要长。
比起她的安逸,晏西岑一直在用笔电回邮件,不时会伸手碰一下她的额头,每当这时,她都如同惊弓之鸟一般反射性地往后一退,像触电。
再一次,他收回手,合上笔电,金丝眼镜下一双狭长的眸沉了几分。
“你在回避我?”
他很直接,而许西棠犹自出神,车子停在黑金大门外,司机来开门,见情况不对,又合上门,将空间留给二人。
许西棠解开安全带,一边在外套的口袋里找手机,找着找着才发现自己没手机,她很尴尬,顾左右而言他:“没有回避你,是我……我没洗脸,脸上一定很油。”
这个理由似乎还说得过去,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从昨晚到现在,她都没好好洗漱过。
晏西岑解开自己的安全带先下车,他在黑金大门那里等她,她不好慢吞吞的,加快步子朝他走去,也许是大病初愈,她刚走到门口,脚下一软,整个人朝他栽过去,来不及捂住脸,她慌乱地朝他伸出手,幸好他很给面子,伸手扶住她的腰。
对于这种投怀送抱的戏码,门卫似乎已见怪不怪,并未多加欣赏,只机械地用对讲机告诉保安室的人打开大门。
晏西岑几乎是将许西棠整个人捞在身上抱起来的,公主抱的姿势总是做得容易,她不重,也不很瘦,一个成年人,怎么也得有百斤了,加上身上的衣服鞋子,但他步伐稳健,不快不慢,气都不喘一下,肺活量极好,从黑金大门穿过一个小花园进宅,这段距离走下来,她已有些热,呼吸都跟着热燥,但抱着她走了一路的某人却依旧呼吸平稳,好像她没有重量似的。
几个佣人过来接外套,又取来室内穿的拖鞋,晏西岑终于将面红耳赤的某人放下,她迅速穿了鞋,噔噔噔就上楼,回房间后她正要关门,不料一只大手挡在门外,他似乎没用力,可她就是关不上门,僵持三四次,她颓败地松开手。
晏西岑走进来,关上门,手上一杯热水还有一包药。
救命,她现在看见药就有点儿想吐,不想吃,那股药味儿实在太浓了。
“我还没吃午饭,等我吃过午饭再吃行不行啊?”
她有商有量,原以为晏西岑不会同意,但他把药和水放在桌上,开门出去和佣人说了几句话,随即又进来,淡着嗓跟她说:“下楼吃,还是送到你房间?”
“送我房间吧。晏叔叔,我想洗个澡,你先出去。”
“……”
晏西岑于是出去。她去锁上门,然后找衣服洗澡。
半小时后她打开门,却看见晏西岑站在她门口的走廊过道上抽烟,烟雾笼罩,他的侧脸棱角分明,说不出的禁欲和冷,但他的目光却有温度,这让她不由自主地想到他吻她时,温柔又有些霸道的控制欲。
不能想这些!一想她浑身就火辣辣的!
她把门拉开到最大,一边用毛巾擦头发,一边走到窗台用吹风机吹头,过了会儿,晏西岑抽完烟,他进来,顺手关门,她吹头发的手一顿,关掉吹风机,头发半湿披在肩头,一边找发卡固定额前碎发,问他:“晏叔叔,我的饭还没送到吗?”
晏西岑的眼底闪过一丝暧昧不明的躁意,看着她脖颈处因为洗澡时过度揉搓而泛红的肌肤,有些难耐地说:“你锁着门怎么给你送。”
她不好意思地挠着脸:“嗯,那现在……”
他目光瞥下来,一只手拧了拧另一只袖的袖扣,声音很淡,但似乎,也有些窝火。
“叫人拿去热。你还挺难伺候。”
“……”
第三十二章
32.
蓦地, 许西棠哽了哽,半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她一一细数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给晏西岑招惹的麻烦事,然后内心不无感慨, 并在此刻深切地以为自己真的很会麻烦别人不自知且沾沾自喜。
她和他牵扯不清, 最初的最初, 是从哪儿开始的?
像在黑暗里放映幻灯片, 脑海中的每一帧都变得格外清晰。
先是黎城音乐节那会儿,奶奶十分唐突地一通电话打过去让他照顾人生地不熟的她,他于是慷慨地分享自己的总统套,她在总统套里喝醉过, 也仗着醉酒小打小闹过,他没怪她, 后来, 她毕业后去游欧洲,在法国被小偷光顾,钱包空空, 又是他慷慨地驰援物资和钱财替她解了围。
对了,他还特意陪她去当地警局帮她找回了钱包。
原以为她欠他的人情也就到此为止, 谁想玉如出的馊主意,而她也吃了熊心豹子胆, 采纳了这条馊主意——
试图跟他结婚。
当然经过一番纠缠,她把标准从做他的老婆变成了他的未婚妻, 计划实施得也算很圆满了, 可做他名义上的未婚妻才两三天而已,她又是发烧又是被他半夜烽火戏诸侯般地十分不低调地送去医院, 在此之前她还见钱眼开收受了一颗他花三千万港币拍下的Fancy Intense Pink浓彩粉钻戒指、以及他母亲送的见面礼(一千八百万港币拍下的紫罗兰翡翠珠链),其中还不包括各家奢牌的高定、鞋子、包包, 哦,还有《莎芮》慈善晚宴那会儿,他让秘书送她一只喜马拉雅Birkin,光这只包也花费百万。
协议里明确表明,只需一年,她只要配合他演一年的戏,就能轻松到手一个亿,然而协议才进行两天,她已从他手里接受了价值超过五千万的礼物,这是不是有点儿太铺张浪费了?
吞金兽都没她这么会吞金!
意识到自己拜金的属性在他面前表露无意,她率先败下阵,并诚恳地向他表明立场:“晏叔叔,我先跟你道歉,然后其实……你可以让人将饭菜放在门口,我等下自己去热,你不必替我事事办得周到。归根结底,几乎每一次都是我找你帮我忙,你已经帮我很多了,我很感谢你,真的,假如你对我太好,我恐怕会误以为你对我有什么心思。而我知道你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