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罗生门(无限)(222)
作者:八分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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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仪阳从噩梦中惊醒。
……不,说不上是噩梦。
他只是重新经历了一遍关于那个校园无间世界的内容。
只是这次的经历,和他印象中的经历截然不同。
除了那个红头发的男的,其它人都活了下来!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旅途中,莫名其妙多了那个叫言祈灵的男人!
青年在怔然中反复回味各个不同的细节,猛然间发现背后不断有冷汗涌出,睡衣不知不觉已经被汗水浸透,变得冰凉。
脱掉上衣,明仪阳进浴室冲了个冷水澡。
擦着头发出来,他迟疑了一下,打开地下室的门,一步步顺着木制阶梯,走了下去。
踢掉拖鞋,他坐在这个小客厅的沙发上。
虽然明仪阳没有在言祈灵家的沙发上坐过,但这些极具既视感的家具,意外地给他带来了一种说不出的安定感。
安静地打量这个空间,他慢慢地注意到,所有带有棱角的部分,全都用与墙壁颜色相近的厚绒封了起来。
把这些地方封起来,难道是怕无间主寻死?
真是可怕的细心。
伸手抚摸木制茶几被打磨光滑的圆角,他回想着梦里的画面,眼瞳后的脑仁处激发出隐隐的疼痛。
然而在这种疼痛中,睡意同时伴随着向他袭来,他靠着沙发又睡了过去。
再度张开双目时。
青年的神情里带着懵懂的怔忪,随即猛地站了起来,直接冲出了地下室。
他抓起衣服狂奔下楼。
冥冥之中,这个场景似乎在某个时刻出现过。
但他无暇顾及这些内容。
他只想知道那个人……现在,是否平安。
明仪阳冲进车库,一脚油门在黎明的淡光中火速开到新河浦路。
来不及把车门关好,他跳下驾驶室就开始狂按门铃!
盘瓠很快从里面出来,给他开了门。
明仪阳二话不说就往里面走,盘瓠也没有拦他,任由他脱了鞋子进入客厅。
四处寻找没瞧见自己想看的人,青年回到客厅,揪住在客厅里泡茶的盘瓠问:
“言祈灵呢?”
盘瓠的态度相当冷静:
“先生出门工作了,目前在国外,会晚点回来。”
刚才还激动焦躁的青年仿佛猛然回到了现实,松手坐在沙发上,发热的脑袋逐渐冷却。
错乱的记忆和现实的经历在交融中令他疲惫不堪,但明仪阳慢慢抓住了脑子里的线头。
……他只是刚刚回忆起言祈灵变成碎片的过去,那是几个月前的事情了。
没错。
他不用这么着急。
言祈灵是安全的,还活着。
见他的情绪似乎平息下来,盘瓠把茶放在他面前,遵守礼仪地说:
“明先生可以先回去。先生回家之后,我会打电话通知您的。”
明仪阳双手捋过松软的银发,摇头:
“我在这里等他。”
盘瓠并没有反对,而是默默地去替他准备洗漱用品。
明仪阳觉得哪里怪怪的,可是现在他回想起来的内容有限,暂时也品不出怪异的点在哪儿。
孤独的黎明中,唯有客厅的一盏台灯陪伴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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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祈灵没有通告要跑,也没有工作要忙。
封棺的风水地很重要。
池子鹤效率极高,出门不到三个
喃颩
小时就给他打来了电话。
言祈灵连夜动身,进行探看。
此刻他们站在黄昏的山林里,池子鹤像个房地产推销,边走边介绍:
“你看看,这里背靠阴山,无风无雨,前面呢,又是山林,清净绝气。这个地方要是埋人肯定不行,子孙后代都得给干光了。但是埋你是特别好的,讲究的就是一个干净。”
“你来这里封棺,这山相当于有了镇山石,以后周围肯定会更平安,什么精怪估计都不敢往这边跑。”
言祈灵没有提出异议,他也觉得这块地不错。
看好地,他们就去看棺材。
棺材是池子鹤卖面子,让老板亲自操刀重新改出来的。
材质是阴沉木,压得很实。
池子鹤特意让老板调的血漆,用来镇压邪祟最好不过,甭管是无间主还是什么东西,保管关进去了就出不来。
言祈灵仍然没有异议,既然决定画地为牢,那这牢肯定越坚固越好。
看完这些,池子鹤就带言祈灵去山下吃饭。
道士特意选了当地不错的饭馆。
言祈灵的打扮和样貌当然引来一阵注目,不过大家很快也就各做各的事情了。
倒是老板娘非说他是明星,硬生生拉着他给自己签名。
池子鹤想要谈谈真心话,虽然知道言祈灵喝不醉,也还是点了酒。
两人小酒一倒,喝了没两口,道士就晃着自己的耳饰,慢悠悠开口:
“说起来,明仪阳这小子是会恢复记忆的,他要是知道我帮你封棺,多半会找到我跟我打一架,说不定还会跟我绝交。”
言祈灵轻笑,语调令人如沐春风:
“不会。他很重情。况且,是他自己忘了,就算要算账,也只会算到我头上,不会迁怒到你。”
两口喝光杯子里的白酒,池子鹤撑着下巴看向这人:
“你对小明到底是个什么态度?喜欢吧,也没见多喜欢,出来第一件事就是让我封棺。不喜欢吧,又让他跟着,怎么惹你也不恼。”
言祈灵缓慢地收起笑容,在沉吟中,他望向老旧玻璃窗外的灿烂余晖。
余晖还照着山头的一点边缘,给群峰镀上柔和金光,仿佛耄耋老人回忆过往时最后见到的风景。
“离开不代表不喜欢,留下也不代表喜欢。”
他沐浴在油画般的烈焰光线里,沉静得像樽菩萨:
“人间情爱,本非常道。道无形,名有形,以有形释无形,又怎么能够呢。”
“跟我论道是吧。”
池子鹤再次倒了满杯,不过没有喝:
“道的确无法诠释,但无论怎么变化,它就在那里。在那里的东西,可以有千言万语形容它,无论是什么样的形容,都是它的一部分。”
“只要接受新的‘名’会出现,道其实也没有那么难理解。”
“可你的选择是现实的,选择和论道不同。它一定代表着你的某种想法,无论是牺牲成全还是自利,都会有理由。”
有飞鸟从山头掠过,成为最后一抹红光下的余影。
言祈灵眨了眨眼,倏忽又笑:
“我爱他,又不爱。”
池子鹤没有露出以往那种夸张的表情,他把酒抵在嘴边,露出认真倾听的神情。
言祈灵这个人,向来把自己的心思埋得最深。
或许是知道,这将是他在人间见的最后一个人,所以终于吐露出了自己真实的想法。
言祈灵转着手里的酒杯,仿佛注视着某个倒映在玻璃杯上的虚影:
“我爱着真实的他,无论是好是坏,我都爱。即使他抽烟的动作违背我一贯的原则,但我喜欢看他放松的样子。”
“可是像我这样的人,真的明白什么是爱吗?”
他抬起头来,异瞳里流露出近似于稚童的茫然:
“就算这是爱,它又能维持到什么时候。”
“对于无间主而言,海枯石烂只在刹那。爱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可以与我同寿吗?”
“并不是我不相信人间有真情。只是与其相信这种东西会在我身上延续,不如相信精卫能把海填平。”
池子鹤哈哈一笑:
“你是信自己能爱到天荒地老还是信我是秦始皇?”
言祈灵:?
见他不懂自己的梗,池子鹤露出点无奈又好笑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