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披嫁衣(3)

作者:于儿


慕容夫人的声音,登时让左蝉宓觉醒,也让慕容殷仿佛被浇了一头的冷水,全身为之一震。

“殷、殷大哥,好久不见了。”左蝉宓飞快地松开手,神情尴尬地偏过脸,希望慕容殷能主动放开她。

然而,慕容殷非但没有放开她,抓住她的力道还让左蝉宓感到疼痛。

“殷大哥你……”

“你叫我殷大哥,你竟然叫我殷大哥!”慕容殷面色阴沉,出奇湛黑的眼眸布满难以置信的谴责。

“我、我……”她有叫错吗?

“殷儿,你别吓坏宓儿。”不知怎地,慕容夫人对“殷儿”二字特别加强语调。

“娘您——”慕容殷僵冷的面容迅速闪掠过惊愕、不解及难以接受等种种的情绪。

“殷儿,这阵子你为慕容家的生意四处奔波,实在是辛苦你了,但你也知道愬儿自从腿伤之后就一直不肯出府。”慕容夫人突然停住话,因为她清楚地看到慕容殷脸上所泛出的愧疚及自责。

对不起,孩子,娘不是有意要让你这般难过的,但娘真的不愿意见到愬儿再继续失志下去。现在,能够找回昔日那位有著无比担当的慕容愬,就仅剩宓儿这唯一的希望了。

所以,请你别怪娘,因为娘真的想不出任何办法了。

“殷儿,宓儿是你弟弟的未婚妻,娘真的很希望宓儿能够代替娘好好地照顾愬儿,这样你能体谅娘的作法吗?”慕容夫人的声音到了后头已经带著哽咽。

慕容殷蕴藏太多情绪纠缠的黑眸,直直盯住满脸净是乞求之意的娘亲。

他能开口拒绝吗?

他一生所爱所寻所等之人此刻就站在自己眼前,如今娘居然狠心要他放弃,这教他情何以堪?

慕容殷激愤莫名的牢牢圈住怀中不知所措的左蝉宓,仿彿这样抓紧她,她就不会飞走似的。

但是,他却不得不赞同娘亲的话,他同样是喜欢宓儿的,只要有那么一丝丝的希望,他们就必须去做、去试;况且他会变得如此完全是被自己所害,所以在他还未复元之前,自己是没有资格得到爱的。

思及此,慕容殷忍受著无以复加的心痛,慢慢放开了左蝉宓。

但见左蝉宓连忙跳开的举动,更让慕容殷倍觉失落与感伤,过了一会儿,他像是做下决定般地直视娘亲,沉声道:“娘,殷儿知道了。”

慕容夫人眼中顿时浮现一抹欣慰之色。

“殷大哥。”就在慕容殷满心绝望疲惫地转身欲走时,左蝉宓突然出声唤住他。

她这一唤,让慕容殷倏地回头,俊美的脸庞上有著一丝的紧张和奢盼。

她认出他来了是吗?

“我……”其实在她出口的那一刹她就感到后悔了,因为连她也不知自己为何要唤住他。“殷大哥,我、我很谢谢你那么晚还过来看我。”她既窘迫又尴尬地退到慕容夫人身后,并没有看到慕容殷那一闪而过的嘲意。

慕容殷又深深看了左蝉宓一眼,才彻底死心的离开竹苑。

待他一离去,左蝉宓才讷讷地对著慕容夫人道:“姨娘,我觉得殷大哥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印象中的殷大哥温文而儒雅,但现在的他……

“宓儿,你的殷大哥本来就是这个样子。”慕容夫人笑得有些不自然,警觉到宓儿的眼光始终流连在殷儿离去的方向,她突然叹道:“唉!姨娘不会勉强你去接受愬儿的。”

她的话让左蝉宓暂时打住心中的疑惑。

“姨娘,我说过,只要愬哥哥不嫌弃我,那宓儿就会一辈子守在愬哥哥身边的。”生怕姨娘误会,她急急表明自己的心意。

“宓儿,你别慌,姨娘知道,姨娘知道。”慕容夫人一扫眉宇间的阴霾,含笑地继续道:“来,姨娘这就带你去蝉苑休息,等你精神一恢复,就可以来竹苑陪恕儿聊聊。”

“嗯。”

对,她现在该在意的、该紧张的应该是愬哥哥才是,至于殷大哥,就只是单纯的表哥罢了。在前往蝉苑的这一路上,左蝉宓不断地这样告诉自己。

“夫人,您真的要这么做吗?万一表小姐发现的话……”

“不会的,殷儿跟愬儿是双生兄弟,连你有时都会分辨不出他们二人,更何况是离家十年的宓儿!”

“但是二少爷他——”

慕容夫人打断他的话,脸色微变地开口:“东离,你去告诉那些老仆们,若想继续待在慕容家终老,就不准把这事泄露出去;否则,我不仅会赶人,还会让他们在南京城待不下去。”

“是,夫人。”

第二章

“娘,您居然要我……”

“愬儿,你不是也很喜欢宓儿?”

“但是我……”

“愬儿,娘拜托你,就再给自己一次机会吧!”

慕容愬陷入沉思中。

“愬哥哥,愬哥哥,你在想什么?”左蝉宓轻轻摇晃著放在轮椅把手上那只过瘦的臂膀。

猛一回神的慕容愬下意识斥地道:“不要喊我愬哥哥!”

一发现陪在身侧的左蝉宓明显的瑟缩了下,他随即懊悔地低下声、语带歉意地道:“对不起,宓儿,我不是有意的。”

“不,是我打扰了愬哥哥的静思,这样好了,我先去换壶热茶再——”

“你不用再来了,我知道要陪一个瘸子说话,是一件多么枯燥乏味的事,你还是去找你的殷大哥吧!”慕容愬自嘲地掀了掀唇角。

“愬哥哥,你别这样说!你可知这十年来,我几乎每天都在幻想著能朝朝暮暮陪伴在你身边;而且姨娘也说过你的脚还有治愈的机会,所以你千万别在此时放弃好不好?”左蝉宓蹲在他面前,脸上有著冀盼。

“即使我永远都不能行走,你还是愿意留下来陪我?”慕容愬带著紧张的心情缓缓探出手,轻轻碰触她吹弹可破的雪颊。

也许娘说得对,宓儿的回来就是上天要弥补他所遭遇的不幸,所以他不能再将宓儿赶走,他要留住她,他要想办法留住她。

“嗯。”左蝉宓偏著头,甜笑地摩挲他放在她颊畔的手掌。

慕容愬动容了,她这抹笑、这份笃定,是因为自己,还是因为……不!殷他现在什么都有,所以他绝对不会跟他抢宓儿的。

“愬哥哥,那我现在可以去换壶茶了吗?”左蝉宓笑笑地起身,难得俏皮地对著有丝窘意的慕容愬说道。

待左蝉宓离开后,慕容愬收敛起久未绽出的笑靥,像是说给自个儿听,也仿佛是说给突然现身在他背后、长年照顾他起居的男仆听:“芦笙,你说宓儿她会一直把我当成愬吗?”

“会。”

是吗?慕容愬缓缓收拢起五指,心中已有决定。

端著壶热茶及几盘小点心的左蝉宓,心不在焉地穿越浓荫的花园,往竹苑方向走去。

不仅殷大哥变了,就连愬哥哥也变了。

她记得在慕容府的那二年,当时才十六、七岁的愬哥哥总是一副恣意不羁的轻狂模样,而且他最爱捉弄她;等她快要被他惹哭时,他才会又爱又怜地赶紧逗她笑。

想不到十年后,他们三个人的变化都如此之大;但唯一不变的,是她对愬哥哥的那颗爱慕之心。

“宓儿。”

一道包含浓烈情感的叫唤登时教左蝉宓止步,她定眼一望,“愬哥哥”的称呼差点脱口而出;正庆幸自己收口得快的她,察觉自己竟被他巧妙的困在一处隐密的花丛里,面色随即一变。

“殷大哥你……”左蝉宓将布满慌乱的脸蛋微微偏开,不想让慕容殷的气息靠她太近。

殷大哥与愬哥哥几乎是由同一个模子所雕刻出来的,但也许是个性上的问题,她与殷大哥之间始终没有她和愬哥哥来得那般亲匿。

“这十年来你到底是跑到哪里去,你可知我找你找得快要发疯了。”慕容殷又气又恼地怒瞪著她,若不是他们中间还隔著一个托盘,他老早就将她狠狠的搂抱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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