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长(27)

作者:逢春朝


付屿看了一眼表,又看贺厘:“准备什么时候休息?”

“马上。”

付屿动了动嘴,似乎还想说什么,最后又被全部咽了回去,改口道:“你先好好休息,明天酒醒了我再来找你。”

付屿走了。

刚才那种强烈的侵略感像是潮水一样尽数褪去。

贺厘盯着桌子上面的礼物盒子发呆,脑海里还重新回想着刚才付屿说的宛如气音般,似乎被风一吹就能散掉的三个字。

“沈同矢。”

贺厘在心里心里默念着这三个字。

内心突然产生了一种打电话把付屿叫回来再仔细问一下的冲动,酒意下贺厘这么想着,也准备这么做了。

她把手机摸出来。

第21章 生日

贺厘找出来和付屿的聊天框, 拨了个视频电话出去,没等两秒对面就迅速接了。

手机屏幕上属于对面视频界面的地方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贺厘的脑子像突然卡了壳, 刚才为什么要打电话, 想说什么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同舟市冬天很冷。

贺厘晕头转向地踩着步子,走到了落地窗前。

顺着透明的落地窗玻璃往下看, 能看到付屿的车还在楼下……还有穿着大衣身形修长挺拔的男人拿着手机靠站在车边的身影。

贺厘脑子早已经乱成一团乱麻,她垂着眼, 却因为天色已经漆黑只能影影绰绰看到人影, 而看不清付屿此时此刻的神情和动作。

他是抬着头往这边看, 还是敛下眼看视频界面。

因为手机界面里实在什么也看不出来,贺厘也不知道, 她在心里猜测着。

一个在楼上落地窗边,一个在楼下车旁。

此时此刻, 风声呼啸而过, 两个人却都默契地没有出声。

前几天已经销声匿迹的雪又往下飘了。

很小很小的雪花路过落地窗,在贺厘面前打了个转,像跳着一曲轻快的舞,又很溜走往下飘落。

贺厘眨了眨眼,想起来早上出门看天气预报时,确实说是会有降雪。

半响, 付屿先开了口, 声音有些低又有些哑, 似乎没想到贺厘会主动打电话过去, 声音里带着即使刻意掩藏也泄露出来一点点惊喜:“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还是什么地方需要我?”

飘下的一部分雪花贴在了玻璃上,变成水珠和雾气, 挡住贺厘的视线,让下面本就不甚清晰的景象变得更加模糊。

指腹贴上去,被冰的打颤。

贺厘神色都没变,把雾气擦掉一小块,很快有转变了动作。只是很轻的用指尖在玻璃窗上描摹了一遍付屿两个字。

可真是奇怪。

刚才在上面的时候,付屿靠近她时神色显得那么从容又坦然,一步步逼近的姿态不容置疑。

短短几分钟而已,在电话另一端又变成了客气和体贴小心翼翼的样子。

贺厘哈了口气,眼睛轻微眨了眨。

记忆里关于沈同矢的部分被回忆起了一点。

留在她印象最深的部分是少年苍白的脸,和时时刻刻喝对方在一起的那个轮椅。

他腿好了吗?

原来他腿好了。

贺厘下意识透过玻璃窗又看了一眼自己略显瘦削的身形。

今天喝下的酒似乎全部都在晚上起效了,贺厘几近头疼,看到时间才慢半拍地意识到她发呆的这会已经过去了十几分钟。

她的视线不自觉手机上看,却发现视频通话依然没有挂断。

一通陌生联系人的电话突如其来,归属地是同舟市。

班主任的身份习惯性的让贺厘点了接通,手机上的视频通话被迫终止。

“贺厘。”

手机对面的那道男声像一把刀,轻而易举打破贺厘平静的外表,即使是在醉酒的情况下,她也轻而易举地听出来对面是谁。

徐林。

贺厘想挂掉电话,那边似乎有所察觉,先发制人开口道:“先别挂,真的不能聊两句吗?”

隔着一个手机,就像隔着千万里远的距离,这给了贺厘一点安慰和勇气,让她可以不用像那天在学校门口一样落荒而逃。

贺厘听见自己的声音都点干涩:“……你想聊什么?”

徐林的语气客气而虚伪,带着刻意套近乎的感觉:“……我想请你吃顿饭,明天周日你们老师放假应该有空,你看明天方便吗?”

贺厘的危机意识并没有减少几分。

徐林……怎么知道她是老师?

这个疑问刚冒出来,就像野草一样在她脑海里滋长。

即便贺厘很清楚,她没有刻意瞒过什么,徐林想要了解到她近况,可以从以前的同学入手,多打听一下就能轻易知道。

但那种似乎被暗中窥伺的感觉还是让贺厘感到恶心。

前面徐林虚伪的一大长串的话贺厘没听,她精准的捕捉到最后几句有用的信息。直到手机掉在地毯上,贺厘才意识到自己在发抖。

挂掉电话的时候贺厘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情绪,她也不记得是怎么给对面的人做的回复。

明明客厅的空调和暖气让客厅已经暖和到正常人单穿一件T恤都会觉得有些热的程度。

但是贺厘的手脚发凉。

酒意加上刚才的刺激让她头疼欲裂,贺厘又灌了两口蜂蜜水,恍恍惚惚间又听到了门铃在响。

贺厘警惕地踩着很轻的步子走到门口,顺着猫眼往外看,看到付屿似乎是因为快速上楼而稍显凌乱的脸才松了口气。

不是徐林。

贺厘拉开门。

付屿上下仔仔细细将贺厘看了一遍,似乎是在确定她有没有事,然后才解释道:“刚才你没回话,突然挂了电话,我有些不放心,才重新上来了,没打扰到你吧?”

语毕,付屿忽然像是被人钉在原地,片刻后才沙哑着嗓音开口,“贺厘,你哭什么?”

付屿好像很少直接叫她名字,突如其来的这一下,包括对面脸上的神色都让贺厘觉得有点陌生。

她摸了一把自己的脸,才发现她哭了。

楼道里有刚上完补习班的学生被家长带着往回走,付屿站在她门口显得怪尴尬,贺厘往后退了两步,“先进来吧。”

关上门,贺厘选择了岔开话题:“刚才那杯茶我倒了,你喝果汁吗?”

向来分寸感十足的付屿头一次失了礼貌,没有选择顺着贺厘一起岔开话题,而是重新绕回了刚才的话题:“贺厘,你不管有任何生日愿望,我都会替你实现的。”

顿了顿,他补充:“今天是你的生日,贺厘,你愿不愿意告诉我你不高兴的原因?”

他黑曜石般的眼睛在这一刻似乎变成了锋利的刀刃,脸上多余的神色也全部收了起来,变得显而易见紧绷。

付屿带着试探的语气是那样谦卑和小心翼翼,像在对待一个价值连城的脆弱珍宝。

他似乎选择在这一天完全将自己的心思袒露,刚才离开前似是而非的话,现在的诺言。

贺厘说不清到底是她被酒精影响了神志,还是单纯只是她借着喝了酒的借口发泄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积压进心里的惶恐和压力。

贺厘一句话没说,只是无声地哭,眼泪往下滚。两个人挨得很近,呼吸都像是交缠在一起。

付屿抬手,温热的手贴上贺厘冰凉的脸,他用指腹轻轻擦拭掉贺厘眼尾的眼泪,微微俯下身,让两个人的视线齐平,语气温柔,“贺厘,我在这。”

贺厘抽噎着,不知不觉间,在付屿的引导下,她把脸埋在对方的颈窝。

付屿应该换了香水,贺厘能闻到很浅很淡的百合香、柑橘香而后是檀木香。

时光似乎都在这一刻全部安静了下来,好像全世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贺厘听见自己几乎不成调的声音:“……谢谢。”

终于,一天下来的疲累占了上风,贺厘嗅着香水味,在酒意的影响下,逐渐失去了意识。

“贺厘——”感觉自己肩上没了动静,付屿试探开口,却没得到回应。他动作很轻地将两个人稍稍分开,看到贺厘已经闭上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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