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离闻言失笑，透过摇晃的车帘看了眼拉车的白马，“我也是托福马儿拉得好。”

拉车的白马听到他的声音，打了个大大的响鼻，似是很不满。

一个女声在苏离耳边响起，“姓苏的，你不要太过分了，要不是你是地仙，我……”

苏离施施然给自己和宁采臣分别倒了一杯茶，才用神识道：“你能如何？凭你谋害帝王，偷取龙气，霍乱朝纲，我能留你一条命就已经算是仁慈了。想算账？等你能打过我再说吧。”

女声语塞，嘟囔道：“我只是想化龙而已，不就在皇帝身边吸了点龙气，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苏离眼神一凛，“哪有那么严重？你是妖，妖气伤人，皇帝因为你吸食龙气无度，硬生生减了三年寿命，甚至连国运都受到了影响，看来你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女声沉默良久，才软了声音道：“那你也不能让我拉车吧，我好歹是个姑娘。”

苏离毫不理会她的装可怜，“你不是有龙马血脉吗？拉车应该是你的老本行啊，而且你鬼点子那么多，我不看紧点，你跑了怎么办。”

他是吃过亏的，前几日心软答应对方装作侍女在身边，结果差点被陷害对侍女图谋不轨。

这女妖演技极好，又放得下脸面豁得出去，一点都不能心软。

苏离干脆封印了对方的全部妖力，让其化作原型拉车。

“我是妖，但现在没了妖力，也会累的啊？你好歹让我休息一下吧，马车很重的。”

苏离想了想就答应了，“可以，到下一个城镇就让你休息。”

说来也是缘分，苏离所在的叶城离宁采臣的家乡很近，正好宁采臣也想外调，苏离就请大伯帮了个忙。

宁采臣如今是他的县丞，正八品，以同进士出身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虽然苏离的马车脚程很快，但还是在路上足足走了半个多月。

在进入叶城前，苏离先去了一趟宁采臣的家乡，打算把他的家人也接上。

马车摇晃着进入一个小山村，最终在宁采臣的指点停在了一个茅草房前。

苏离看着眼前布衣荆钗却不减国色的少女，微笑道：“好久不见，小倩姐姐。”

第90章

“苏公子？宁公子？”

小倩惊喜道, 连忙打开木门，请他们进去。

“小倩，是谁来了啊。”

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

“娘, 是我，孩儿回来了。”宁采臣应了一声。

宁采臣的母亲很和善，就是身体不好，明明才四十多岁, 却苍老的厉害。

在老太太的盛情邀请下，苏离在露天的院内吃了一顿简单的餐食。

小倩的手艺很好, 虽然没有肉，但简单的香椿炒蛋和野菜汤也很好吃。

席间, 宁母一直在夸小倩, 说她人美心善，把她照顾的很好。

宁采臣听着，突然开口道：“娘，我想娶小倩为妻。”

“不行！”没想到，竟然是小倩第一个反对。

她看众人看向她, 睫毛轻颤, 凄然道：“妾身是鬼, 宁公子能收留，妾身已经感激不尽了。”

“哎呀！”宁母道：“说什么呢，你虽然是鬼，但在没有比你更好的女子了。”

儿子不在身边的这三年，宁母全靠小倩照料着。

她体弱, 小倩就担负了家中所有家务, 洗衣做饭，砍柴挑水；她经常生病, 小倩就仔细替她调理身体，山上采药，煎药施针，可以说，她这条命都是小倩救回来的。

谁都不是铁石心肠，三年的朝夕相处，宁母早把小倩当做了家人。

“可是，”小倩心中又是感动，又是难过，“人鬼殊途，妾身不能为宁公子生儿育女，怎么能做正妻呢？”

宁母沉默了，宁采臣是家中独子，传递香火是大事，良久才道：“实在不行，可以纳妾。”

“母亲！”宁采臣惊讶的望着宁母。

“不用。”苏离看着众人的反应，笑道：“前段时间，我去舅舅那里做客，替小倩姐姐讨要了一份功法。”

他从袖中拿出一份书卷，从桌子上推到了小倩身前，“可功法可逆练阴阳，由鬼修变为真正的人。”

小倩眼中一亮，有些不敢拿起，激动地道：“苏公子，您说的是真的吗？”

苏离点点头，“不过，如果修了这个功法，就断了鬼仙的路，以后就是真正的凡人了，只有几十年的寿命，死去后正常投胎，小倩姐姐你要想好。”

小倩认真道：“小倩没有成仙做神的野心，能修成人身和宁公子此生相守，就已经是最大的心愿了。”

她捧着功法，对苏离行了个大礼，“苏公子所赠功法，对小倩而言恩同再造，来世必结草衔环以报大恩。”

苏离侧身，没有受她这一礼，而是道：“不用报答什么，多做善事吧。”

六月十七，黄道吉日，宜嫁娶。

鞭炮齐鸣，锣鼓喧天，宁采臣简陋的院内摆起了流水席。

托小倩和宁母平日里结的善缘，村里不少女人都愿意来帮一把，洗菜的，掌勺的，招呼客人的……

虽然条件有限，但也一起将婚礼办的热热闹闹。

“新娘子来了！”

几个村妇扶着穿着一身红嫁衣的小倩，来到宁采臣身边。

宁母坐在主位，看着下面的一对璧人，容光焕发，似乎年轻了好几岁。

苏离推辞了主位，但作为宁采臣的上官和为小倩添妆的义兄，也喝了小两口敬的酒。

他心中很是高兴，莫名有一种自己嗑的cp成真了的感觉。

婚礼结束后，宁采臣告别亲友，带着新婚的妻子和宁母，再次随苏离出发。

马车的速度很快，待几人到达叶城时，竟然还没有到赴任的时限。

马车辚辚，苏离坐在马车中，掀开车帘看着窗外的景色。

叶城比他想象中的要繁华一些，街上很是热闹。

唯一让他感到奇怪的是，城中人对他的马车似乎是过于畏惧了，隔着很远就让开，如避瘟神。

苏离心中一动，对车外驾车的石砚道：“石砚，先不去县衙了，找个客栈修整一下。”

宁采臣问道：“怎么了，苏兄？”

苏离回道：“我们初来乍到，对此地的情况不了解，容易被人蒙骗，不如先装作行商，试探一下本地豪强。”

宁采臣眼前一亮，赞道：“微服私访，好主意啊。”

于是，二人商量好身份，在外以表兄弟相称，为了更真实，还专门脱掉士子服换上了锦衣。

入夜，苏离元神出窍，走入茫茫夜色中。

苏离催动神力，手中的城隍敕令发出莹莹金光，宛若水波一样流动着。

他能感受到这个令牌和城内有微妙的联系，在金光的的指引下，两炷香后，苏离终于找到了坐落在内城西边的城隍庙。

城隍庙不大，比起京城那个五进的宫殿，堪称小的可怜。

走进大门，就是主殿，主殿共有三个神像，城隍老爷在中间，左边是个书生形象的雕像，手中拿着一册书，右边神像一身盔甲，手中拿着长锏。

主殿两边各有两个翩殿，左边的偏殿供奉着一个龙王的神像，右边偏殿则供奉着观音。

苏离看的两眼发直，这什么乱七八糟的。

所有神像上落满了灰尘，大殿中间的大香炉香灰只有薄薄的一层，还结了块，神像各自的供台前只有观音像前摆着几个已经干瘪的果子。

苏离叹了口气，看来，自己这个城隍混得很不如意啊。

他抬手催动手中的城隍敕令，令牌发出一道金光。

“城隍庙判官何在？”

等了一会，一个书生摸样的人影从主殿拿着文书的雕像中走出，拱手道：“判官曹春生，见过城隍老爷。”

他看着三十多岁，一身青色士子服，衣服有些皱巴，容貌还算端正，可是皮肤苍白，眼下乌黑，看着像是很久没休息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