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上秋[双箭头破镜重圆](3)
作者:余孤白
陆桐秋摇摇头:“能睡就行。”
虽然陆桐秋并不明白闻徵为什么要这样安排,但这样临时安排的待遇用在她这个临时回来的人身上其实倒也贴切。
闻徵转了一圈,陆桐秋就站在门口低着头,等闻徵重新站回到他面前的时候,她的目光才从那双灰色的拖鞋上慢慢转回这个人的脸上。
“你总是喜欢这么盯着人吗?”闻徵直直看了回去。
在和闻徵对视的一刹那,陆桐秋仓皇的就别过了视线,她半皱着眉头,语气中带着些生硬:“你看错了。”
“是吗。”闻徵很客气地笑了笑,接着像是没事般转身往门外走去,“那早点睡吧。”
房间里有单独的浴室,陆桐秋在关上阳台门之后,就把自己扔进了已经盈满蒸气的水流下。她单手扶着旁边壁龛的边角,低着头看着自己脚下飞速流逝的流水。
她和闻徵的联系重启在一个月前,突然得没有丝毫迹象。
在气象预警之后,那天的七点左右下起了今年的第一场雪,陆桐秋的日历被上线发版book到了深夜。在确认完没有问题之后,她抽空回复了几个下属的邮件才合上电脑,在一片漆黑的工位上喝完了组里同事给她留的今晚party上的香槟。
今年的雪大到出奇,原本二十分钟的车程她足足开了近一个小时才到公寓楼下。在车库给车换完防滑链后,陆桐秋才踩着积雪回家。
她睡眠常年有问题,明天一早有会议,她看了看已经走向凌晨两点的时针,干脆打算不睡,匆匆冲了杯速溶后抱着热手,却突然听到了电话铃声。
她扫了一眼发现是陌生号码,干脆拎起遥控器后一边打开电视一边接起,发现电视和电话里头的声音却骤然重合。电视里是财经新闻,说的是中国地产巨头旗下的科技公司在北美敲钟上市,掌舵人是古老家族的下一代继承人。
而电话里的闻徵声音温润,在暴雪里恍若最安抚人心的摇曳炉火。他说:“抱歉打扰,我是闻徵。下个月你方便回国吗,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结婚吧。”
陆桐秋手上的咖啡杯在她的脚边跌落,踉跄滚了两圈,倒出了满地的咖啡,雪白的地毯瞬间染上了大片的棕黑色。
陆桐秋看着窗户里自己那张错愕的脸,仿佛灵魂被抽至半空,游离在干燥的空气中,沉默地在注视着一个荒芜了几乎十年的荒唐念头抽芽。
躺下后,陆桐秋闻到床品上有一股很淡的香味。
别的地方不明显,只有枕头上,是种很淡的香气,木质调子,带着雨中草木的清澈,混杂着些酸涩的橘果味道。陆桐秋侧过身子,把整张脸都迈进了枕头里,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才伸手关上了床头灯。
窗外的雨没有要停的意思,洗漱好的闻徵穿着居家的睡衣,安静地站在阳台上看雨。
旁边的房间已经熄了灯,仔细听也听不见任何动静,安静得和无数个他站在窗前的夜晚一样。
但好像总是有些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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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陆桐秋差了两岁。
陆桐秋刚进高中的时候,刚升高三的闻徵已经通过全国物理竞赛被保送进了Q大,并且在学校还没来得及给他拉横幅表彰的时候,就接到了牛津的夏令营邀请,早早地结束了暑假去了英国。
他们本不应该认识的,甚至严格计算开来,连见面都勉强。
但有时候不得不笑命运捉弄。
陆桐秋从小生长在距离海城1个小时车程的名叫江源的小镇,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便离异了——算不上什么感情纠纷,只不过双方都有想要为之献身的事业,在生下她后的两年内就和平分手,将她托付给外公外婆后各奔东西。
而陆桐秋从小也是个再省心不过的孩子,和外公外婆一起长大,性格温婉安静,在中学的时候因为成绩过于优异被学校合作计划选中,破格转学区去了海城的一中。
因为恰巧赶上一中的中考分数线公布结束,新生准备入学,所以陆桐秋的转学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波动,只不过比大部队要提前几天到学校处理自己的学籍文书。
“我对你是没什么不放心的。”在临走前一晚,外婆特地做了饭,等她从图书馆回来后,在小院儿里的树下摆了桌。她和外公都是老一辈的读书人,到年纪大了也都还有各自的著书事业,所以其实连日常坐下来一起吃饭的时间都很少。
当晚她记得外婆说:“小时候带你去海城玩儿,当时在半山腰上遇上和尚看见你,硬说是要给你算一卦。”
“算的什么?”陆桐秋乖巧地给外婆夹了一筷子菜。
外婆看着槐树树荫下留着一头乌黑短发的女孩,笑起来的时候大大的眼睛清澈如山涧。
他们一家子都是淡漠的性格,父亲母亲的极度理性让她虽没有过太多物质上的短缺,却也少了儿时的陪伴。她记得陆桐秋刚送来江源的时候,和别家的孩子相比就已经是异常的安静,睡着的时候多,醒了也只是睁着漂亮的眼睛看着婴儿床上挂着的新玩具。
她摸了摸她的头发,想起那个和尚用着叹息的口吻陈述:“说你亲缘淡薄,怕是缘分在别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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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Chaper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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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徵自觉是个记性很好的人,有些事情甚至过目不忘。
可是不管是很久以前还是现在,他都记不清他遇见陆桐秋时候的画面。
总觉得是模糊的,潮湿得不甚明晰,像夏天酷暑时日里暴雨后清凉的晚风,吹在手心里握住都显得不太真切。
那个时候他十八岁,是刚升上高三的暑假。他拿到了Q大的保送,被校长一个电话召回了学校,让他给刚入校的新生做演讲。
海城的气温实在算不上舒适。夏天的雨来的毫无征兆,急切且细密,他下了地铁之后在出站口站着等了五分钟都没有见雨有要停的趋势,只能在旁边卖花的老奶奶那儿买了把透明伞,撑开走路去学校。
老奶奶很有心,在每把伞的伞柄处都系了一朵栀子,雪白的花瓣垂落,就这么在闻徵的白玉雕琢般的手背上摇摇晃晃。
时间正值暑假,军训的新生们也还没有到入学的时候,原本总是热热闹闹的校门口如今只剩一派冷清的模样,校门口古树上的红丝带在大雨中厚重地下垂,沿着大理石的台阶淌出一道小河流。
闻徵从口袋里拿出了校园卡,正要进门,却听见身后一道有些冷清的声音。
“你好。”
他循着声音转过头去,在自己身后看见了一个小小的身影——是真的很小,站在高高的树下,在他和一个28寸行李箱的中间,几乎融进整片雨里。
闻徵微微皱了皱眉头才看清她,只见她手上搭着一套一中的校服,短发被雨淋得湿透,显得黑亮。雨实在太大了,再用力他也看不清她的脸,唯一记得的只有她的笑,轻巧,过眼难忘。
“我是转学过来的新生,校园卡手续都还没有办妥,但我需要进学校放一下我的行李,你能带我进去吗?——你不用过来,我收拾一下过来,这边有水潭。”她全身几乎都湿透了,但说话的语气却并不显得着急。
两个人在雨里有商有量的,显得有些滑稽。
闻徵转头瞟了一眼传达室,发现窗口后头的位置空着,大爷大概是去吃午饭了。他没有太多疑问,点点头之后,轻巧地迈过了地上的水潭,站到了陆桐秋的身边。他的眼光似乎仍旧空置着看着旁边的树,但伞却已经绅士地停在了陆桐秋的头顶。
雨势渐大,落在透明的塑料伞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
陆桐秋一直低着头,有几分狼狈地收拾着自己手上的东西。她一边说着不好意思,一边赶紧穿上了自己手上挂着的长袖校服,塞好了手机和原本手上抱着的一沓证件,手忙脚乱地生怕耽误了闻徵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