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春花灿烂(63)

作者:却佛
岑树猛然抬头,“我二十二了。”

明灿楞了下,“我三十了。”她把肉放进碗里,戳两下,感叹,“时间过的真快,一晃我都已经三十岁了。”

“所以呢?”

“所以什么?”

“所以三十岁也没什么。”

岑树夹起碗里几块鱼片放进了她的碗里,“你尝尝,没有刺了。”

明灿低头,夹起碗里多出来的鱼片放进口中,她生在北方长在北方,不太擅长吃鱼,难得他会考虑到这一点。

“这鱼挺好吃的。”

或许是因为她这一句话,接下来的时间里岑树基本上都在挑鱼刺,挑好了放到她的碗里,等到她吃完,又放过来新的。

明灿睡醒吃了面条和蛋糕,本就不怎么饿,不过看在岑树这么费心的份上还是努力吃了很多,吃到后面终于是吃不下了才放下筷子。

“饱了。”

岑树点点头。

才往自己碗里夹着菜。

明灿用双手撑着脑袋认真地看着他,看他将每一道菜都夹了一点到碗里,缓慢咀嚼,一碗菜吃完,又伸筷子夹了一碗新的,这样到第三次,她终于忍不住开口,“你真的打算全部吃完吗?”

岑树抬头。

明灿:“我开玩笑的。”

岑树应一声,却并没有把筷子放下来。

明灿无奈,“你不是还要带我去别的地方吗?再晚点太阳都要下山了。”她说着一顿,故意变作夸张的语气,“你该不会今天只打算带我吃饭吧。”

岑树迅速回:“当然不是。”

明灿哦了下,“那我们赶紧走吧。”

结完账出门。

夏天的气息扑面而来。

明灿在这七拐八弯的小巷子里绕出来,看到他们曾经一起去吃过泡面的那家便利店还开着,进去买了两瓶水,才再出发去往下一个地方。

打电动。

抓娃娃。

套圈。

吃雪糕。

DIY石膏娃娃。

坐半山缆车。

逛市集。

……

这大半天下来,他们和这座城市里的万千对热恋中的情侣一样,奔走在个旧的大街小巷,做着许多她学生年代才会去做的事情,就仿佛她也回到了某个记忆中的年岁,那被遗忘的青春和早已模糊的过往,在此时全部得以在他的身上找回。

终于踏上回家的路。

已是傍晚。

落日余晖之下的云水街仿佛被覆上了一层绚彩的幕布,朦胧中透着梦幻,既热烈又轻柔,晚霞的光辉公平的洒在每一个经过的人身上,热气消散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美好。

“阿树。”

明灿在门口停下,拿起胸前挂着的相机,指挥道:“你坐那里,我给你拍一张。”

岑树配合的走到长椅上坐下,双手乖巧地垂在身侧,画面宁静又美好。

明灿很快找好角度,“三二一。”

咔嚓。

快门按下。

明灿私心以为这是她有生以来拍过的最好的一张相片,紧闭的玻璃门前,眉目清浅的少年坐在长椅上,他的头顶是一张英文招牌,身后是夕阳万丈,光辉悉数洒落在他的身上,映衬得他的笑容更为灿烂。

她看着突然想到一句话——

少年当此。

春光无限。

明灿进到房间的第一件事便是走到沙发坐下,接着把今天拍过的所有相片平铺摆放在茶几上,从装拍立得的盒子里找到马克笔,拿出打开,依次在每一张相纸的最下方写上今天的日期。

想了想。

又在后面写下一行字。

“CEN.”

“第一次打电动纪念!”

“抓娃娃+1。”

“终于套中一个啦!”

“夏天当然是和雪糕最配了!”

“五颜六色的。”

“下一站,青春。”

“最是人间烟火气。”

……

写到最后一张,明灿反复想了又想,终于,提笔写下一串英文——A blooming tree in spring。

于她而言。

他不仅是一棵长在春天的树。

更是春天本身。

正是因为有他出现,她才得以能窥探到春的气息,那曾经于她而言无法企及的春天,和苦难之下最后残存的希望。

岑树不知何时坐在旁边,他一直看着她写完最后一笔,才悄然出了声,“你少写了一张。”

“哪张?”

明灿立刻低头往茶几上扫了一圈,没有看见空的。

岑树从拍立得的盒子的最底部拿出来一张相片放在茶几上,笑容清浅,眼神却热烈,“这张。”

明灿扫一眼。

这不是他拍的她切蛋糕么?

之前没仔细看,现在看看,相片拍的当真是不错,构图优秀,氛围感十足,比起她本人好看了不止一个维度。

明灿弯了弯唇,“这张归你写。”

岑树淡笑,“好。”

明灿把笔往前一伸,“呐。”

岑树接过,抬手往相纸最下方落下一笔,字迹隽秀,未做任何停顿,似乎是一早便想好了要写什么。

他写的中文。

与她刚写的那一行英文正好呼应。

明天春花灿烂。

她的姓名。

他出生的春天。

组合在一起无疑是世间最优美的情话。

和祝愿。

明灿抬起头,伸手揽住身边人的脖子,往前,再往前,最后带着他一起倒在了沙发上,呼吸瞬间变得很近,近到可以触碰。

岑树安静地望着她。

一言不发。

明灿稍动了下上半身,腾出一只手来,指腹轻扫过他的眉梢,又从他的眼皮滑过,她像个未经世事的顽皮孩童,端着笑意,仔细地摩挲着他面容的每一寸肌肤。

然后。

她喊他的名字。

“阿树。”

岑树:“嗯。”

明灿又喊一声,“阿树。”

岑树跟着应一声。

他没有任何动作。

她也停下来。

他们沉默着望着对方的眼睛,望见了眼睛最深处陌生又熟悉的倒影,那是爱人眼中的模样,彼时夕阳半落,蝉鸣初歇,房间里空荡而寂静,空气里弥漫着的燥热气息在肌肤相接之处汇成洋流,不多时将二人完全吞没。

似梦非梦。

似醒非醒。

时光摇曳又绵长。

明灿隐约之中窥见了整场落日的变幻,她仿佛置身于一片漫无尽头的橙色汪洋里,爱人掌船扬帆,载着她一起在这浪潮里翻涌,潮水汹涌炙热,是过去从未有过的滚烫。

“阿树。”

她不受克制地呼喊着他的名字。

断续的。

颤抖的。

一声又一声。

“阿树。”

“嗯。”

“阿树。”

“灿灿。”

……

声音重复不知道多少遍,摇摇欲坠的天际终于陷落,万丈霞光归于黑暗,她反复沉睡又醒来,在光亮消失前的最后一秒,她忽然瞥见了那条万人神往的梦之船,瞥见那个瞩目的黄昏。

乐声响起。

她疲倦地闭眼睡去。

或许是因为假期的第一天耗费了太多力气,接下来的几天,明灿哪里都没有去,甚至没有下楼,大多时间都在床上躺着,岑树也陪她躺着,听歌聊天,拥抱亲吻。

他们往往会在同一个时间睡去和醒来,一起洗漱吃饭,一起躺下,又紧密地靠近彼此,默契到仿佛已经在一起生活了许多许多年。

理所应当。

合该如此。

假期的最后一天。

刚好也是七月的最后一天。

明灿难得起了个早,吃完早饭拉着岑树一起下楼打车去了医院,或许有了上次的经验在,这次他什么都没有说,挂号、检查、拿结果单,全程都很配合。

徐医生显然还记得明灿,说了些她听不太懂的专业词汇后,忽而停下,问:“你们最近是一直待在一起吗?”

明灿摇头,“他前阵子在学校。”

徐医生哦一声,转头问岑树,“哪年毕业?”

岑树:“明年。”

“嗯。”徐医生低头在病历本上写了几行字,“按你目前的情况给你减了一部分的剂量,你回去先吃一段时间,如果效果不好及时过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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