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春花灿烂(39)

作者:却佛


到第二天早上,明灿睡醒习惯性地翻了个身,睡意朦胧地睁开眼睛,意外地对上一张熟悉的侧颜,少年紧闭着眼睛,睡颜恬静,连带着似乎空气都要温柔了不少,她不由自主地楞了楞。

反应过来。

她立刻睁大了眼睛。

他怎么会睡在她的床上?

不对。

她昨天不是睡沙发吗?

怎么会在床上啊!

明灿心里霎时像有千百只猫同时在抓,不过她还是保存了一丝理智,装作无事发生一样翻过来,手臂撑住身体,轻手轻脚地从床上坐起来,一低头,看见床边上有双毛绒拖鞋。

没错。

拖鞋是她的。

明灿有且仅想到一种合理解释,那就是她晚上起来上厕所,脑子不清醒,又没有灯,习惯性地直接摸到床上去睡了。

也是巧。

她竟然没给床上的人吵醒。

啊!

她在心里抓狂。

正在这时,一个声音从她身后响起,声音轻柔,带着明显的倦意,一瞬间直击她的灵魂。

“早。”

明灿回头,艰难地扯出一个笑,“你醒啦!”

本来应是欢快的一句话,她说出来的语调却是在往下降,听起来好像对此还挺遗憾的。

岑树从床上坐起来,点了点头,“你什么时候醒的?”

明灿硬着头皮回答,“刚醒。”

岑树显然是还没睡醒,看向她的眼睛里满含着迷蒙意味,似乎压根不知道目前到底是什么状况。

明灿鬼使神差问:“你昨晚睡的好吗?”

岑树嗯一声,“你呢?”

明灿一愣,她应该是睡的好吧,毕竟半夜睡的换了地方都不知道,不过这要她怎么回答啊,眼神不自觉躲闪,她微微点了下头,然后动作迅速地穿上鞋,站起来往外走,“我去上厕所。”

岑树坐在床上看着她离开。

眼尾漾开笑意。

明灿洗漱完回来的时候看见床上已经没有人影,岑树衣服穿好站在窗边,手里拿着一个小喷壶,看样子是在给郁金香浇水,她没有打扰他,走到床边去叠被子。

岑树浇完水转身就看见这样的一幕,穿着毛绒绒睡衣的年轻女人正站在床边用力地抻着被子,阳光照在她柔和的面庞上,照在她正挥动着的手上,也照进一些早已蒙尘的遥远岁月里。

恍然之间。

他仿佛看见一些画面不断交叠。

明灿叠好被子抬头发现他正笑着看向她,她有些奇怪,难不成是她刚洗脸没有洗干净,不至于吧,瞬间又想到昨天晚上的那件事,她抿了下唇说:“去洗漱吧,弄完我们吃早饭。”

明灿一上午都有些心不在焉,不过她逐渐发现他似乎是并没有意识到,一句话都没有提过关于昨天晚上睡觉的事,一切如常,慢慢地,她也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这天晚上。

他们没有看电影。

明灿时隔多日打开了茶几上的小音箱,连上手机蓝牙,音乐声舒缓流淌着,她的手机放在一边,手电筒亮着,她窝在小沙发的一边捧着上次她已经看过一遍的书,岑树在另一边,摊开一个本子拿笔不知道在画些什么。

他有一个很厚的大素描本。

粗略看应该和那张路线图大小差不多。

可能是从上面撕下来的。

她不清楚。

她也没有去问。

手电筒的光线比较弱,其实不太适合看书或者画画的,不过当下他们并没有其他更好的娱乐方式,打开手机都是有关于肺炎病毒的新闻报告,看的多了,心情会不自觉地变得压抑。

在她看来。

有时候逃避未必不是一种好的选择。

明灿怀着与上次不一样的心情重读一遍《麦克白》,过程中生出新的感悟,她认真地看着那一段最后的一句话——The night is long that never finds the day.

黑夜无论怎样悠长。

白昼总会到来。

良久。

她合上书。

抬头。

正好与一双眼睛对上。

那是一双很黑很亮的眼睛,在这昏暗的光下尤其惹眼,它有着能在短时间内摄住人心魄的能力,她看着它,忽然忘记了她原本是想做些什么。

“看完了?”

明灿回神。

摇头。

岑树没说什么。

低下头继续画着手上的画。

明灿瞟一眼,黑白的纸上依稀是一个正在灯光下低头看书的女人,身影有些熟悉,她稍稍凑近了些,惊讶中试探的语气,“你画的是我吗?”

岑树轻声嗯了下。

明灿的心里生出几分奇妙的感觉来,她几乎是立刻把上半身往边上倾了下,接着说:“我可以看一下吗?”

岑树停笔。

把本子递给她。

明灿接到手里摊开,还没画完,不过她一个外行人的眼里看来,目前已经画的很好了,这页之前应该是已经画完的,大致看应该有几十页,接近一半了。

“你学过画画吗?”

岑树摇头。

明灿更觉得佩服了,“你真厉害。”

岑树没说话。

明灿把本子给他还回去,感叹说:“我就没有什么才艺,不会画画,不会跳舞,唱歌也难听。”

岑树认真地看着她,“你英语很好。”

明灿一怔,“毕竟是吃饭的家伙。”她说着突然心血来潮,“要不我给你念一段吧。”

岑树:“好。”

明灿想了想,面带微笑地开口,"I've got everything I need right here with me,I got air in my lungs and a few blank sheets of paper.I love waking up in the morning and not knowing what’s gonna happen or who I’m gonna meet,where I’m gonna wind up…"

岑树:“我好像哪里见到过。”

明灿:“嗯,《泰坦尼克号》里面的台词。”

岑树:“you jump,I jump.”

明灿:……

这是过不去了。

“我睡觉了。”

明灿放下书站起来。

岑树:“嗯。”

明灿:“你睡吗?”

岑树:“我画完。”

明灿:“歌要关吗?”

岑树:“不用。”

明灿爬到床上平躺下来,被子盖到胸口,她睁着眼睛看向天花板,余光瞥见白墙上投出来的黑影,影子轻晃,她想到了刚才看见的那幅画,紧接着想到正在画画的人。

“你等会画完……”

她说到一半停下。

影子也停下。

片刻。

她继续说:“过来床上睡吧。”

说完这几个字她立刻伸手把被子拉过了头顶,此时她整个身体都被蒙在被子里,黑暗紧密地包裹着她,她眼前看不见任何东西,光线,或者影子,只能听见悠扬的歌声。

自然的。

也没有看见黑暗里无声的雀跃。

不知道过了多久,明灿半梦半醒之间感觉到身后出现动静,睁开眼睛,房间是黑的,很安静,歌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她没有发觉。

她侧身躺着。

听见身后传来窸窣的声音。

即便她什么都看不见,但她隐约之中可以感受到气息逐渐靠近,一直靠近,到她的背后停下来,然后她听见一道干净温柔的声音,声音很近,仿佛就在她的耳边。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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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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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这天以后,他们每天晚上都会躺在一张床上入眠,好在被子足够大,即便中间隔了近一个人的距离,还是能同时盖住,不过明灿晚上睡觉的时候依旧会担心,倒不是别的,她只是怕她一不留神把被子全卷了。

事实上。

她的确卷过两回。

每次都是她自己意识到醒过来,趁岑树睡着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把被子给他搭回去,他最近的睡眠好像挺好,跟着她十一点多睡八九点起,作息相对规律。

恰逢正月十五。

元宵节。

郁金香长出今年的第一颗芽。

这是一个被绝望和希望共同包围着的春天,新闻里的数字每日增加,气温也每日增加,同时增加的还有他们的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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