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诗重提(41)
作者:山野诗人
可以感受到发力的人是有耐心的,并且是用心的,像是在浇灌一株难以发芽的幼苗般悉心。
是带着爱的。
二十分钟后,向繁洲隔着她的睡衣将暖贴贴上,才重新把被子拉上,自己也躺下来。
热气缓缓生成,药效也隐隐起着作用,她肚子里叫嚣的一切才缓和会儿,下意识去抓向他的手:“谢谢你,向繁洲。”
他看着面前的人平和下来,把她往怀里拉。
但没想到半夜何慕还是翻滚着又醒了好几次,一会儿跑一次卫生间,他也睡不着,就陪着,一直到快天亮才眯了会儿。
向繁洲知道何慕跟他一样将工作看得重,却也没想到痛经痛成这样,她听到闹钟响,还是立刻从被窝里爬起来。
“你不睡会儿了?”
“我会迟到的。”何慕从他怀里起来,预备下床。
“你要工作不要命了?”向繁洲难掩愠气。
“我现在好一些了。”她仍在往卫生间去。
向繁洲追过来,倚着门框看她洗漱,半晌说:“你这么多年一直这么熬吗?”
“嗯?”冷水刚溅到脸上,何慕大脑清醒了片刻,又因为他的话陷入了迷惘。
“痛经,水土不服,还有什么折磨人的毛病?”
她仅与他对视了一刻,便错开,这人神色跟审犯人似的:“没别的了。”
向繁洲想到了什么,却没再说。
当年在魁北克与周景禾重逢后,他明白了自己为什么在国内遍寻不得她的踪迹。
他也顺着线索去查过,何家领养她完全是合法程序。得知她失去部分记忆后,他崩溃过,甚至很长时间都不能接受。
他无法想象当时她究竟遇到什么样极端情况,才会惊吓至此,PTSD并不是一个比抑郁症好治的病症。
“你工作处理完了吗,就这么又跑来严州?”何慕擦完脸,问他。
向繁洲怔住,半晌才回:“嗯,都安排好了。”
他其实根本不是去处理工作,也不仅仅是因为收到狗仔寄来的照片,所以回到这里,更重要的是,他查到了当年事情的重要线索。
上一次不告而别,亦有这个原因。
当时,向繁洲突然想起抱得美人归后开心过了头,户口本差点忘记还,临时推了工作,定了去京市的机票回家。
没什么正当理由,又存了点小心思,想试试她的反应,也以为自己会很快就回来,所以没有提前知会何慕。
他本想悄悄去,悄悄回,却意外碰到了他妈孟玉臻女士,还户口本这件事没被发现,但是孟女士临时抓他去做了别的工作。
孟女士活了半辈子,人生几乎没什么坎。
早年文工团退伍后,是当过几年话剧演员的,奈何没什么事业心,拿了话剧金狮奖就息影了,多少好本子都没能再请动她,就安心在家里过富太太日子。
又因为有点头脑,时而拿手里的闲钱去投资,口袋里富得流油,喜欢养花,又开了个高端花店「松溪花事」,没想到反响也不错,开了连锁。
一切事务都交给了职业经理人来打理,也就自己心情好的时候会去视察一下。
那段,孟女士的花店要开到大湾区,正好选址在汇江实业开发的商业区,那处门面地理位置绝佳,许多国际品牌都在竞争。
她正正好需要一个机会去和江家联系,就碰到向繁洲回京,就凑了他和江姿的局。
向繁洲自然明白孟女士有其他的意思,但表面工作还是要给做了,所以去赴约了。却也没想到在那天会碰到周群儒的下属季将仁,尤其是他面前那个女孩,长得如此眼熟。
他想起周景禾失踪当天,季将仁把她接走的那一幕。无论当年还是现在,他都没有消弭对这个人的怀疑,即使他这些年也没能从这个人身上查到什么线索。
但这时他发现了些被遗漏的重要线索,顺藤摸瓜查下去,意外发现这女孩是周家的保姆任玫和季将仁的私生女。
季将仁是有家室的。
任玫在周景禾出事后半年便不再在周家做事了,虽说怀孕了辞职也正常,但这一切有点过分巧合。
一日,他在任玫住处蹲到季将仁,两人大吵了一架,声如洪钟,铁质防盗门紧闭着,却连藏在楼梯上的他,都听到了些吵架内容。
有隐约听到任玫的警告:“你别把我惹急了,到时候,我便把你这些年在周氏的龌龊事都抖落出去,包括当年那件。”
也许是对这件事太敏感,所以向繁洲第一时间就认定,任玫口中的事情指的是周景禾失踪。
向繁洲托人重查季将仁当年全部的行程,试图寻找突破口。
消息就是他在草邻村陪何慕工作的第二天收到的。
季将仁当年除了正当的工作和吃喝玩乐,回过几次家乡严州。
他帮一个同乡名叫汪琴的女人找过辩护律师,汪琴涉案反杀了长期家暴自己的丈夫。
不说季将仁有没有那么好心,即使他是个大善人,也不至于为了一个关系寥寥的人,放下工作,只为了她的案件奔波。
季将仁和汪琴的关系,看似和周景禾失踪这件事毫无关联,但作为目前从季将仁身上发现的重要矛盾点,这细节不容小觑。
向繁洲想要见见这个叫汪琴的女人。
第30章
何慕坚持要去现场, 向繁洲本人是不赞同的。
不过,何慕倔得跟他似的,做出的决定八匹马拉不回来。
他只能任劳任怨地陪她去完成最后一天的拍摄, 将热水和暖贴全部都带上了, 他觉得以昨晚的状况, 今天何慕也好不到哪去。
今天要拍的是同学们朗诵自己的诗时要配的画面,选景有三个,一个是金色的麦田边,第二个是榕树下,另一个是夜晚的篝火前。
此时正在拍第二个场景。
这些诗是课堂上语文老师带大家创作出来的,没有什么华美的装订, 只是用铅笔写在微黄的作业本上, 将那一页撕了下来。
有些同学撕得整齐, 有的纸张边缘是带着不规则的锯齿的, 但却十分质朴本真。
何慕拿起被黑色燕尾夹夹住的一摞纸, 向繁洲循着她的目光也凑过来看。
《靠山》
如果山的那边才是世界
为什么我却生在山的背面
是因为它要成为我的靠山吗
《春天》
我想在春天里长住
因为那像妈妈的怀抱
如同我本就在爱里生长
《太阳》
我有一个朋友
它永不缺席
光明是它
温暖亦是它
希望有一天我也能这样耀眼
……
何慕为之动容, 转头看向繁洲:“你有认识出版社的朋友吗?”
“你想帮他们出版诗集?”他立刻会意。
“嗯。”她腹部贴着暖贴,但仍隐隐作痛, 左手正按着。
向繁洲面向她,将她外套的扣子扣上:“改天我问问。”
“扣上不好看……”何慕想要拒绝。
他手里的动作顿住, 掀起眼皮看她:“你肚子不疼了?”
她没底气,没能反驳。
向繁洲把扣子扣好, 又拿着杯子倒水给她喝。
“向总真是会疼女朋友, 真细心,”一旁的李佳起哄, “何总监,你到底哪里找得这么好的男朋友呀?”
“大马路上拣的。”何慕捧着热水开玩笑。
向繁洲睨她一眼, 又看李佳:“她是我老婆。”
这下不止李佳八卦的小宇宙爆炸了,周围的同事也都来凑热闹了,面面相觑,窃窃私语。